不過這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 可以留到以后慢慢解決, 眼下李熙職責在身, 黃冊要看, 京中鬧的刺客也得查,每天已經很忙。
從壽王府出來的時候, 已是日上三竿。李熙在出門前仔細戴好帷帽,轉頭對壽王說:“四皇兄,聽說你很擅長工筆畫, 尤其擅長花鳥魚蟲,改天指點我一下吧。”
壽王揣著袖子倚在門前, 聞言就說:“指點談不上,但你以后如果再來找本王, 記住扮成賭坊討錢的,可千萬別再裝成樓子里要債的了,本王、本王雖然愛玩, 但真不愛走旱路,你不要害本王被院里那些姑奶奶們誤會。”
李熙噎住一下,悻悻地說:“這還不是因為外面傳的太離譜,說你男女不忌, 平時總會被各種……找上門,我才這么干的么?我倒不介意把自己扮成什么, 一心只想扮成那個最不容易被人懷疑的罷了。”
壽王聽得直往地上啐,滿臉晦氣地抱怨道:“呸呸呸,你別聽他們瞎傳,他們之所以這樣說,全是因為當初梧兒來京中找我,扮的是男裝,總之、總之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本王才不喜歡。”
頓了頓,猛然轉頭看向李熙,笑容有些怪。
“不對呀,六皇弟。”壽王一手托住自己腫起來的臉,似笑非笑道:“你年近弱冠還沒侍妾,莫非是喜歡男人么?來,和四皇兄說說最喜歡什么樣的男人,四皇兄幫你找。”
這樣輕浮的語氣,讓李熙沒來由地腳底一滑,險些在跨門檻時摔了。
“……四皇兄,我再和你說一遍。”半晌,李熙有點狼狽地扶著帽沿,咬牙說,“有事親自來問,不要總想著往我身邊插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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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冬去春來,夜里梅花落,白日桃花開,忙碌的日子總過得飛快。也不知是否錯覺,和剛回京時的心驚膽戰相比,李熙年后一直都走得很順,身體也比從前養好些,就連個頭也長高一點兒了。
再加上最近裴懷恩為了讓他專心做事,來得并不頻繁,也幾乎不再與他爭吵什么,這就令他每日都精神抖擻,連查案的速度都變快了點。
只是沒成想,這案子查著查著,居然就查到一家人的身上去了。
且不說那些刺客全是李恕派來的,就說裴家當年受冤枉,竟然全是承乾帝縱容淮王的生母,也就是李恕的養母順妃一力促成。
事情是這樣的,據京中那些接連被李熙卡住脖子的官員們交代,承乾帝自己在年輕時得位不正,就格外不喜歡別人拿這個事去說他,更不想過早立太子,因為害怕此舉會令一些原本就不喜歡他的臣子變得有枝可依。
趕上裴懷恩他爹是個死腦筋,一輩子恪盡職守,沒聽出承乾帝借口“朝中既無皇后,也無嫡子,皇長子又是半個南蠻,依祖宗規矩不知立誰”的托辭,居然還真開始想辦法,且還真的想出辦法來了。
可……
若是承乾帝自個鐵了心不想立太子,他又怎能允許旁人真替他想出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來。
而那順妃便是瞄準了這時機,在承乾帝的默許下,忽然開始指使人在私底下大做文章,并以貪污受賄的罪名,將當時所有試圖說服承乾帝盡快立后,或是與她為敵的官員清洗過半,讓他們再也沒機會開這個口。
畢竟順妃可是外族啊,外族如何為后?
況且順妃那時還沒有養李恕,膝下只得淮王一子。換句話言之,以順妃當年的境況,如果想扶淮王上去,便就只能拖,一直拖到有朝一日承乾帝回心轉意,不再介懷她外族公主的身份,亦或是索性拖到承乾帝駕崩了,方能令淮王以皇長子的身份榮登大寶。
至于順妃在養育了李恕之后,心中又作何盤算,李熙尚且猜不著,但至少在她收養李恕前,她是真一門心思要將淮王扶上皇位的。
后宮干政是重罪,刺殺皇子也不逞多讓,李熙琢磨著,或許可以想辦法做個引子,令承乾帝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現”這些事,然后再讓那些人在朝堂上一起諫言,大力夸贊他的英明,逼他就算是為了保住皇家顏面,也一定要舍棄順妃,答應對此立案。
其實案子查到這一步,可算是萬事俱備,只可惜如今承乾帝的身體虧空,恐怕受不住太大刺激,很容易就會被氣死了,所以得再耐著性子養養他,讓他至少能精神一點,不要趕在裴家還沒昭雪前就死了。
至于其他的,李熙甚是冷漠地想,橫豎在承乾帝迫于無奈答應立案之后,裴懷恩就會把承乾帝安排到別處去養病,在保證承乾帝能活到徹底結案那一天,皇位也能順利交接,中途不必再起戰亂的前提下,再也不用承乾帝上朝了。
是日,外頭晴空萬里。李熙趕在旬休這天賴了回床,舒舒服服地睡到了天光大亮,直睡到巳時一刻,方才慢吞吞地爬起來沐浴洗頭。
今天是裴懷恩的生辰,李熙記著呢,他知道得帶禮物去拜訪,但又不用去的太早,所以不必早起。
因為去的太早也沒用,送禮的人多了,恐怕都要把裴懷恩家里的門檻踏平了,哪輪得到他呢。
再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