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賭對了,李錦平素沒有做戲。李熙在心中暗道:看來這個壽王果真如傳聞中那般,志在山水美人之間,而非權爭,并非如李恕那般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昨夜事發時,李熙曾與裴懷恩商量,要將李恕在壽王府偷藏證據的事情如實告知苦主,讓苦主自己把那些東西全收拾干凈了。
裴懷恩起初不答應,因為覺得這樣做太冒險了,簡直就是在為別人做嫁衣,畢竟如果壽王也想爭,那么壽王便未必愿意領這個情,更不會與他們合作,事后多半會因著顧忌太多,在把自己家里打掃干凈后,對外裝作什么消息都沒有收到。再者此舉無異于向壽王暴露李熙,讓壽王知道李熙也在這張棋盤上,把壽王的注意力從李恕身上引到他們兩個身上來。
而假如將這些證據神不知鬼不覺的保存下來,再將此事暫且按下,對外就裝作京中什么都沒發生,或者說——即便是讓晉王遇刺的消息傳出去,也一口咬死這只是尋常的仇家報復,那么從此以后的每一天,這些證據對于壽王而言,便如幼時的身世之于晉王,可以隨便由著他們搓扁揉圓,想什么時候出手收拾,就什么時候出手收拾了。
可是李熙不這么想,因為李熙從之前的調查中發現,壽王李錦這個人,或許真的不是什么敵人。
再加上楊思賢先前教他說,如果想在這個波云詭譎的京都生存,就不能學裴懷恩那樣一味地去趕盡殺絕,而要分清敵友,不能把麥子當雜草除掉,白白給自己四處樹敵。所以李熙決定賭一把,瞞著裴懷恩,私自將書信送去了壽王府。
事實證明李熙賭對了,一向在人前不大露臉的壽王不止領了他的情,甚至還迫不及待地想讓他知道,自己愿意接受這份好意,并銘記在心。
壽王的態度,代表著李熙從此可以繞過裴懷恩,動用“屬于”自己的力量去做事——盡管這支力量可能不大聽話,并時刻將自身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就如壽王從前在跟著齊王時,也曾暗度陳倉,偷偷將整個工部都收在了自己手中。
不過這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比起需要分給壽王的好處,李熙日后能從壽王那里得到的助力,顯然更加不可估量。
這樣想著,李熙又仔仔細細地把字條看過一遍,然后揉皺了,把它丟進床腳的炭盆里。
“真好?!崩钗踵哉Z著,說,“三皇兄從前的好幫手,現在是我的了?!?
玄鵠這時背對著李熙,眼睛還盯著掉在門外那塊酥,一時有點沒聽清李熙說了什么,聞言就問:“啊?什么?”
李熙就抬眼看他,后背稍稍往后仰,屈起右臂靠在枕頭上——這樣的姿勢顯得他異常閑適。
“……沒什么?!崩钗跣Σ[瞇地說,“玄鵠,我今日心情好,我要出錢給你買酥吃,買十包?!?
玄鵠當即轉回身來,在以眼神反復確認是走李熙的私賬后,面露詫異。
玄鵠說:“這、這樣,看來小殿下是真的開心了?!?
李熙擺擺手,到底是年紀輕又活潑,這會已把自己早起在裴懷恩那受的氣全忘個精光。
“還去賣給你核桃酥那人手里買,買十包?!崩钗跤淇斓卣f,“我要讓四皇兄知道,倒戈于我,實是以一賺十的買賣?!?
玄鵠恍然大悟,想起自己今早去過壽王府,倏地猜著了那字條上寫的什么,不禁也面露喜色。
玄鵠說:“明白,這就去買。”
邊說邊往外面走,然后嘎吱一聲,腳底踩著了一根發簪。
“……咦?”
下一刻,玄鵠半點沒猶豫,便自顧自地彎腰撿起發簪,并把它重新送回了李熙手中,指著自己腦袋說,“殿下,我適才想起來,這宮里人多眼雜,不比邊關,你還是把頭發簪起來,免得受指責?!?
李熙:“……”
幾乎是在玄鵠撿起簪子的瞬間,隨著玄鵠越走越近,李熙那小臉立刻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下去,由起初的眉開眼笑變成臊眉耷眼,最后是面無表情。
“玄鵠?!?
“嗯?”
“你老實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殺過你全家?”
“……啊,?。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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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年節時總過得飛快,轉眼已是第二天晌午。出人意料的,除夕這天沒有再下雪,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除夕宴要宴百官,并非中秋那種家宴,因此這天一大早,宮內外各路人馬便一同“兵荒馬亂”的忙碌起來。
因著昨天的約定,晉王遇刺的消息早早便傳進承乾帝的耳朵里,傳的版本是晉王從前掌兵不慈,樹敵太多,以致甫一失勢便遭報復。承乾帝為此大發雷霆,指著裴懷恩狠狠罵了一頓,怪他守不好門,并想多派幾個御醫趕去晉王府幫忙,哪知裴懷恩前腳剛低眉順眼地挨了罵,后腳便以人多不好約束,恐有歹人混在其中的理由委婉回絕了承乾帝,并勸承乾帝改變主意。
與此同時,從不在這種場合缺席的齊王對外告假,破天荒地拒絕參加宮宴。
齊王自小聰慧,心思常常比旁人多一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