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這等簡單考量,十七覺得既然自己能想到,裴懷恩就一定也能想到,是以沒有把話說的太露骨。
果不其然,裴懷恩聞言便擰眉,繼而慢聲說:“是了,元氏要處理,但這事卻不能讓恩露殿那邊知曉得太快了……”
頓了頓,似是在思索,伸手拍到十七的肩膀。
“十七,你說得不錯,此事一定要秘密地做,悄無聲息地殺,你……速速傳信給云縣,讓守在那里的人替我辦妥這件事。”裴懷恩眸里陰冷,一字一頓地對十七說:“另外快去替我備車,我現在就要去見一見這個李熙,看他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么有的沒的,竟敢給我惹出這樣大的麻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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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裴懷恩心中所想,李熙最近確實忙,特別的忙。
臨近臘月,李熙忙著當值,忙著給王二與楊思賢牽線作保,忙著計算玄鵠的歸期,同時也在仔細算著自己下次休沐的日子,以及囊中銀兩幾何。
因為按照約定,等下次再見著時,他該請裴懷恩吃蒸蟹。
而裴懷恩先前送給他的那枚玉扳指,早就已經被他換成了銀兩,更被拿去各處疏通,現下已所剩無幾了。
是以李熙原本打算先攢錢,無論白天晚上,只要是不當值的時候,就多出去找點活做。
結果卻沒想到,這雜活才做了兩天,銀子沒有攢多少,玄鵠的消息也沒有等到,反而先等來了裴懷恩這尊臉色比鍋底還黑的大佛。
隆冬天寒,李熙是在夜半子時才回來,離著家門老遠,就見裴懷恩那頂奢侈到人神共憤的轎子正停在院里,頓時愁得小臉一皺。
由于事發突然,李熙起初不知裴懷恩今夜為什么來,只當對方是惱他最近沒去獻殷勤,上門來找他興師問罪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李熙站在院里使勁搓了把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調整好面上神情,裝作一派歡喜地進了屋。
屋內,小桌上一燈如豆,光影幽微。李熙在外跑了一整天,十根手指都被凍得有些麻,此刻驟然得了溫暖,整個人都不由得放松下來,湊在燭火旁饜足地瞇起眼睛。
“可巧呢,我再有兩天便該休息了,原本就也打算去叨擾廠公,沒想廠公自個先屈尊來了。”
李熙背對著裴懷恩,一邊與裴懷恩熱絡絮叨著,一邊卸下腰間懸著的繡春刀,伸手去攏桌上那點暖,乍一眼看過去,倒真是個對裴懷恩全然信任,毫無防備的單純模樣。
第052章 分歧
李熙自認做得隱秘, 又沒派人大張旗鼓的查,因為心里有底,就對裴懷恩沒提防, 連張嘴胡扯也是輕松的, 只是說著說著, 又忽然覺出些不對味來。
裴懷恩今晚始終沒接他的話, 這屋里太安靜了。
光憑桌上那點亮, 壓根就驅不散裹在身上的寒意。一片寂靜中, 李熙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猛然回頭去看。
然而——
靠墻那椅子里已空空如也。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裴懷恩已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就那么負著手, 悶不吭聲地,站在離他僅有一步遠的地方。
目光對上,李熙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驚出滿身冷汗。
眨眼間,屋里只剩寒風撞門的吱嘎聲。
又不知過了多久, 外頭的風漸漸停了。李熙屏息轉過身來,看見裴懷恩又抬腳往他這邊走近了一些, 溫聲問他:“聽聞殿下近來早出晚歸,很是忙碌?”
“……”
離得太近了,李熙本能往后退, 指尖碰到桌沿。
李熙張了張唇,說:“……是。”
聲音很輕,聽著像只受了驚的兔子,正在暗自蓄力, 以便使勁蹬他面前這只鷹。
裴懷恩眼里冰涼,聞言便若有所思地垂首打量他, 緊接著又問:“殿下在忙什么?”
這樣柔膩的語調,讓李熙在聽了之后,倏爾想起舅母從前熬給他的蜜糖漿。
粘稠,甜蜜,滾燙,若是一不小心叫它在剛出鍋時便沾了手,保準要脫一層皮。
來者不善。
李熙抬手拭汗,不敢再輕慢,一臉真心實意地對裴懷恩說:“廠公明鑒,我最近要忙的事情可多,我要干活,要想辦法幫王二擦屁股,還要費勁攢出請廠公吃蒸蟹的錢。”
裴懷恩看著他笑了聲,說:“一頓蒸蟹能值幾個錢,我上回送給你的板指,究竟被你用到了哪里去?”
李熙沉默下來。
那扳指成色好,能賣好些錢,李熙在拿到它之后,幾乎沒猶豫,便把它押給了當鋪,所得銀兩則被用于他在錦衣衛中的各處打點,以及玄鵠找人的本錢和路費。
裴懷恩今夜來,出口全是問句,語氣雖溫和,卻總帶了點咄咄逼人的味道,惹得李熙不敢再輕易出聲,生怕多說多錯。
半晌,許是見李熙不答,裴懷恩又低低笑了聲,猶自轉回去坐下了。
“小殿下身旁那個玄鵠呢?主子拮據,做奴才的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