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再朝李熙行了禮,急匆匆的,把李熙鬧得怔住一下。
無他,自打回到長澹后,李熙這是頭回受別人的禮。
喧鬧間,李熙正要下意識回禮,就見李恕忽然肉疼地咬緊了牙,憤憤跺一下腳。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李恕說:“月前不是才借了銀子給他嗎?怎么又來!”
侍從對此也很無奈,垂頭喪氣道:“齊王殿下對我說,近來雨水多,護城河河堤頻繁被沖塌,需要重修,還差一百萬兩的缺口補不上,望五殿下慷慨解囊,他心里記著您的好處呢?!?
李恕不厭其煩,一拳砸在墻上。
“李霽!李云疏!這個討人厭的吞金獸!”李恕惡狠狠罵道。
李恕喜怒都擺在臉上,李熙在旁看著,橫豎走不掉,便勸他:“一百萬兩不是小數目,五皇兄你……”
李恕呸道:“是啊!這是多大一筆錢?他想修河堤,怎么不去問戶部要錢,非得跑過來拔我的毛?”
聽見這話,侍從為難地看了李熙一眼,附在李恕耳邊輕聲說:“殿下,您忘啦,這兩年一直在打仗,戶部那點稅收,早被晉王劃走發軍餉了,哪還有錢了。”
頓了頓,再看李熙一眼,臉上比方才更哀怨了。
“再說問戶部要有什么用?戶部如果拿不出錢,到時一張折子送上去,皇上看見了,跑不了還是來問您……”
說到后面就沒了聲,因為李恕這會已有些面目猙獰了。
齊王修堤,花著李恕的錢,功勞卻不在李恕身上,這換誰都得急,李恕這會就急得團團轉。
晴空萬里,大太陽底下,李恕只管背著手轉,李熙看李恕轉,手指尖縮在袖里沉吟半晌,斟酌著說:“五皇兄賺錢不容易,不能不給嗎?”
話音剛落,李恕猛的轉身,一把攥住李熙的手。
“好六弟,還是你理解我的辛苦?!崩钏°皭澋卣f:“但不給不行啊,放眼這京都城里,就屬老二和老三一武一文最拔尖,大皇兄太仁義,壓不住人,順妃娘娘養我一場,我總得給大皇兄,也給我自己留點后路,能幫就幫吧。”
李熙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很小聲地說:“那也……也不能開口就是一百萬兩?!?
李恕聽得連聲嘆氣,連看宅子都顧不上了,拍著李熙的手背說:“這算什么,老二前陣子也來和我打秋風,說是沒錢給神武營發俸了,神武營你知道嗎?”
李熙茫然地眨眼,一問三不知,猶如白紙一張。
李恕見狀,就猜李熙沒聽懂,湊過來小聲和他說:“你剛回京來,想必不知道咱們京軍四營之間的貓膩,讓我來給你講。”
“你長在邊關,應當知道咱們長澹在地方實行的是衛所制度,平日寓兵于民,各自屯田,唯獨那幾位在四方戍邊的元帥,以及負責護衛京都的京軍四營,是直接吃朝廷俸祿的?!?
為了照顧李熙,李恕解釋的速度很慢,碰到什么需要特別交代的,還體貼地停頓片刻。
“戍邊幾位元帥暫且不說,日后有空再同你講,只說這京軍四營里,又細分為配備火銃,穿玄甲的神機營;專門給那些勛貴子弟掛名領錢、穿黃甲的神威營;從各地方靠軍功升上來,穿赤甲的神武營;以及由降兵收編整合而成,穿白甲的神勇營……”
李恕絮叨起來沒個完,李熙一直耐心地聽,盡管李恕現在說的這些,邵毅軒早就教過他。
初到京都,還是不要事先知道得太多。
對面,李恕還在喋喋不休,從京軍四營的編制傳統,講到它們之間的恩怨。
李恕說:“……眼下京軍都督一職空著,四營首領各自為政,除了神勇營因為身份特殊,平日慣會裝孫子,另外三營真是誰也不服誰,尤其是神威營和神武營,簡直見面就掐。”
半晌,見李恕說得累了,李熙適時地明知故問,小聲插話道:“都是為天子效力的,為何要掐架?”
李恕像是就等著李熙問這句,把聲音壓更低,悄沒聲地和他說:“因為錢,因為戶部總是先可著神威營發餉,然后才輪到神武營?!?
京軍四營中,神機營自不必說,都是精銳,必是按月發餉,可神武營就過得很難受了,日常干重活不說,到了月底領餉時,還要可著神威營里那些混吃等死的勛貴子弟先拿,一旦戶部那邊拮據了,就得先欠著。
李恕把話講得隱晦,李熙猶豫一下,擺出副半知半解的表情來,故意又問:“神威營的人很多嗎?每月要領多少錢?”
李恕聽了,有商人習性作祟,當下就掰著指頭給他算,咬牙切齒地說:“那真是好多的錢啊,白花花的銀子撒出去,都跟那養大爺,光吃飯,不干活?!?
李熙又說:“既然用處不大,不能裁撤嗎?”
李恕嘆了聲氣,徹底被李熙身上這股子天真震驚到了。
“都是些有靠山的人,誰敢裁撤他們?誰敢?”李恕咋咋呼呼地感慨。
李恕說:“六弟,我跟你說句實話,恐怕就連統領神威營,又與神武營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