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云葳意識到,大皇子此時是來搶功的。
不論是要殺了裴玉京還是越之恒,亦或者拿到那個讓她覺得危險的法器,對他都有好處。
湛云葳道:“師兄,我們趕緊走,黑甲衛來了!”
裴玉京知道不能戀戰,卻也不能讓百殺箓落到王朝。
越之恒眸色微動,兩人靈力相撞,百殺箓生生裂開一個口子,落入暗河之中。
黑甲衛加入戰局,被這么多人包圍,裴玉京本來也有傷,如今更是險象環生,偏偏大皇子還帶了一堆陣法大能,興奮道:“困住他!”
陣法一個接一個亮起,越之恒冷眼看著,裴玉京身上的傷越來越多。
湛云葳知道必須得想辦法離開,她咬牙,幾乎榨干了丹田,泛出鈍痛,棋盤在身下蔓延開,所有人的視線都呆滯了一瞬。
越之恒并不在棋子之中,他只是沉默看著湛云葳用盡全力,救出裴玉京。他肩上,她帶來的傷,卻還在痛。
那從沒亮起的宿世姻緣石,仿佛早就預示了什么。
盡管只有一瞬,對裴玉京來說也夠了,他唇邊帶著血,御劍而起,對湛云葳伸出手:“泱泱。”
湛云葳握住他的手,她日思夜想就是等著這一日,卻不知為何,在離開前,莫名看向底下那個身影。
那人站在血月下,也在看她。
三年道侶,兩人總是互相算計,這一日才是真正的別離。可是她卻并沒有覺得高興,越之恒身上許多傷,最重的那一道,卻來自于她。
身后的人覺察到什么,環住她,幾乎是顫聲道:“泱泱,別看他,別再看他,我們回去。”
她第一次聽裴玉京言語中帶出幾分央求之意。
而視線里,再也看不見越之恒,只有王朝黑甲衛追兵的影子。
她聽見自己悶聲道:“嗯。”
這才是對的,不是嗎?可掌心一陣陣發疼,幾乎令她流出淚來。
酸酸澀澀,隱約作痛。
有個聲音在反駁,不對,你不是這樣想的。她低眸,掌心的痛有一瞬幾乎牽扯到心臟。
朱砂浮現,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越家都是好人,不論發生什么,都別傷害越之恒。
別傷害他,別再留他一個人。
靈域的雨越來越大,越之恒收回目光。
一年前,他從沒想過,有一日會為湛云葳和裴玉京鋪路。
少時他嘲諷那九思澗下的一對壁人,時至今日,越之恒仍舊看不上裴玉京,盡管她從前,就是這樣的沒眼光。
可他想讓湛云葳活著。
活著,不管和誰在一起,總歸那一日他死了,死了就權當自己不知道。
越之恒有時候也恨天道不公,若有人注定犧牲,為何要是自己。如果最后一定有人和湛云葳在一起,為什么不能是他呢。
但這一生其實所得不少了。
他的生命從十六歲開始上色,自此能識文斷字,有了高床軟枕。
唯獨注定無妻無子,踽踽獨行。
他想起湛云葳倉皇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那一瞬她沒想傷他。
就算記憶錯亂,靈體和魂識不適,她仍舊露出了做錯事的目光,怔然無措。
越之恒心想,夠了,還求什么呢。
湛小姐的三分愛意,已經足夠讓他回味至死那一日。
大皇子怒吼著讓黑甲衛繼續去追父皇最忌恨的那個劍修:“他們都重傷了,跑不遠,今晚一定要殺了裴玉京!”
但大皇子沒想到,洞穿他心臟的,是來自身后的冰凌。
今年靈帝便要立太子,大皇子好大喜功,遠不如二皇子沉穩,加上前幾日大皇子妃懷孕,更是令他意氣風發。
大皇子迫切想要立下一功,堅定靈帝的決心。
大皇子“嗬嗬”著倒下時,幾乎死不瞑目。
越之恒冷眼看著,文循沒做到的,他來也是一樣。
風驟雨疾,越之恒抽回冰凌,擋在所有追兵面前:“既然來了,不妨都留下。”
就當是他,為這段緣分做的最后一件事。
回家
風雨交加, 湛云葳登上云舟,黑甲衛并沒有追上來。
她沒有覺得松了口氣,反而覺得身后那無盡黑暗中, 有什么牽引著她回頭。
雨越下越大,她坐在云舟尾,看著掌心的朱砂發呆。
裴玉京沉默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他亦猜到了湛云葳發生了什么。她同他生疏了太久, 唯獨今日,仿佛回到了還在學宮的日子。
秋亦濃占據了她的身軀以后, 她的靈識和軀體無法立刻吻合。
即便這樣,她仍舊掛念著那個人嗎?
“裴師兄, 我為什么會寫下這樣一段話?”
她如今像以前一樣信任他,裴玉京走過去,輕輕覆住她那只手, 道:“你不記得渡厄城中發生了什么嗎?”
掌心的字再也看不見,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