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帝早已經沒有對手,這樣下去,幾十年內,那邪祟便會飛升。
滿手殺戮的哪里配成神?而一旦成與天道同壽的真魔,那便是天下人的浩劫。
湛云葳的心也不斷下沉,她萬沒想到真相是這樣。如果以前她覺得經過仙門的努力,尚且還有希望,能看見海晏河清那一日。現在便明白,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希望,這是一場死局。
在越老爺子的鼓勵下,越無咎終于鼓起勇氣,去拿那朵冰蓮。
然而冰蓮散發出藍光,將越無咎彈開。
老爺子接住淚汪汪的孫子,嘆了口氣:“命也。”
越無咎已經是如今越家資質最好的后輩,難道三界注定淪亡?
他抬手,抹去了越無咎這一段的記t憶。
很快,湛云葳看見那個胖小子跑下器閣,歡歡喜喜練劍去了。
老仆提議道:“家主,聽聞蓬萊有個弟子,天生劍骨,是否請他一試。”
越老爺子苦笑:“冰蓮入體,短壽便是定局。要殺了城主,豈是一日之功,這人將來還得以血飼養馴養數萬陰兵才行。”
合數萬人之力,才有殺了靈帝的可能。
老仆不由皺眉:“可這數萬陰靈……該去哪里找?”
湛云葳隨越老爺子的視線看向冰蓮,后來的事,不必越老爺子說,她亦知道。
那些陰兵,從本該死去的人中找。
所以才有了王朝后來的鷹犬,那個傳聞中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越之恒。
她也終于明白越老爺子的那一聲嘆息,明明是同樣的使命。
有人一生可以走在陽光下,受人贊譽,如裴玉京。
有人卻得一輩子行走在黑夜,忍受無數唾罵,踽踽獨行,至死都被百姓們憎恨。
被蓬萊養大的裴玉京,縱然知道提取注定殞命之人的魂魄練兵才能救天下人,也下不了這個手,他納化不了冰蓮。
梧桐葉落,命書翻過一頁又一頁。
湛云葳知道,了解所有真相以后,便是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
她此刻才清楚,越之恒為何對她說,這情愛注定只有三分。
因為有的人,一開始就是要死去的,她永遠等不到越大人來長琊山。
掌中還在隱隱作痛,離開前,她想最后看一眼過去的越大人。
這段成長她并沒有陪著他,只能看見坐在輪椅上的越老爺子飛速蒼老。
命書中時光白駒過隙,她等著再次和越之恒生命有交匯的時候。
眼前如水波漾開,樹木的年輪再增加數輪,終于到了結界之中,那兩個邪祟之子喪命的日子。
老仆受命去為他們斂尸,過了會兒,他卻推開了器閣的門。
“家主,結界里的兩個孩子沒死。”
越老爺子抬起頭。
老仆用沒有起伏的語調說:“那少年劈開您的結界,跑下山,帶著一身傷回來了。”
越老爺子問:“用什么劈開的。”
“斧頭。”
老爺子:“……”
器閣內久久寂靜,湛云葳感受著掌心的傷,唇邊忍不住也露出一個笑意。
永遠不屈活著的越大人啊。
隔著命書中的八年,湛云葳終于再次回到了那個小屋。
當初孱弱的男孩,如今已經長成了輪廓分明的少年。
他站在院子里,打了水將自己洗干凈,屋子里是氣息已經穩定的越清落。
越老爺子站在門外看了他好一會兒,不確定地問老仆:“他手中拿的什么,啟蒙玉牌?”
“是。”
老仆難得嘆了口氣:“老奴探過那玉牌了,學的君子之道。”明明很荒誕,卻又莫名令人動容。
越老爺子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祖孫倆隔著結界,遠遠對望,越之恒收回視線,沒有理這老頭。
十六歲的少年,遠遠沒有后來持重,還有股鮮活與叛逆在。
湛云葳走過去,在他對面的小木凳坐下,他的手很巧,小木凳都是親手打磨的。
她也看見了越之恒掌中的玉牌,記憶如被拼湊完整的畫,湛云葳第一次領略到夙命的神奇,知道了越之恒書房里塵封的是什么,原來一早就是她的玉牌。
老爺子進到院子里。
“玉牌是誰給你的?”
越之恒不理他。
老爺子說:“你不說我也知道,湛家的小丫頭罷。你根骨很好,可愿與老夫做個交易。”
越之恒冷淡地拎起斧頭,開始劈柴做飯。
老爺子看他:“你答應的話,明年今日,也許還能見到她。”
越之恒這才抬起頭,他書都沒念完,字也還不認識幾個,眼神便也直白。
老爺子愣了愣,笑著搖搖頭。
也不像個完全沒有喜怒愛好的小邪祟啊。
而湛云葳坐在他面前,莫名耳根發燙。
情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