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云葳一抬眼,發現這些百姓大多面黃肌瘦,眼睛無神,身上已經被邪氣浸染。
這些百姓自然不是去渡厄城找百殺箓的,而是想要碰碰運氣,看能否找到靈石礦,挖一些上好的靈石出來,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
靈域靈氣稀薄,渡厄城不靠靈氣修煉,卻處處是靈石礦。
帶領他們進去的人不耐地推了一把綴在最后的女子:“走快些,掉了隊在里面被發現,誰也救不了你們。”
那女子剛生產沒多久,若非為了女兒,不會來做這樣要命的事。
眼看她要摔倒,手臂被人扶住,女子倉皇抬眸:“多謝姑娘。”
湛云葳說:“走穩些。”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進去的百姓,有五六十人,能活著出來的頂多一兩人,但只要帶出了上等的靈石,就有機會改變家人的生活。
來渡厄城“碰碰運氣”,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是已經活不下去的。
每年死在里面的人堆積如山,已經不計其數,活著出來的寥寥無幾。
離那道縫隙越近,人群越是沉默恐懼,領頭人是不進去的,他沉著嗓音說:“都打起精神,三日后黃昏,此處還會打開,要是能找到靈礦,從此要什么有什么。”
頓了頓,他說:“若運氣再好點,像從前某些人一樣,帶回邪祟之子,一躍祖孫三代的吃喝都不愁。”
有人嘀咕:“聽聞邪祟之子都是短命鬼,大多活不過十八歲,多少年過去了,恐怕都死絕了。”
那人神秘一笑:“這可未必。”
湛云葳抬眸。
連裴玉京也皺了皺眉,他自然不知道越之恒和越清落的身份,但他少時和湛云葳一同見過那邪祟之子。
百姓可憐,卻也有人更可憐。而且這領頭人說的是什么意思,這些年他還見過新的邪祟之子?
鬼燈
暗河之上, 有船停靠。
天上一輪血月高高懸掛,船上陸續有人下來。
港口有好幾個邪祟執著兵器在檢查下船的人,湛云葳和裴玉京對視一眼, 兩人面色如常走過去,那幾個全憑氣息辨認,見他們身上沒有靈修的氣息, 擺擺手就放了過去。
眼前是一塊被邪氣裹著的石碑, 進入石碑之后,才算正式入城了。
裴玉京遞給湛云葳一個牽魂鈴:“以防萬一。”
湛云葳收下, 兩人這才入城。
嚴格說來,兩人都是第一次進渡厄城, 湛云葳稍微好一些,她先前在越之恒記憶里見過些許渡厄城的景象。
但那也只限于見歡樓與暗河,而非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邪祟!
大街之上, 修為高的邪祟在吞吃修為低的,四處都是斷臂殘肢和紫色的血。
她和裴玉京剛來,就被暗地里許多森然的目光盯上。
難怪檢查寬松,對于大部分人來說,渡厄城是個有來無回的地方,沒有幾個靈修想不通擅闖。
湛云葳壓低聲音:“裴師兄,去人少的地方。”
裴玉京頷首,當即拐入巷子中,湛云葳閉上眼, 覺察到身后跟上來打算吃了他們的邪祟, 靈力悄無聲息放出, 沒一會兒,身后沒了動靜。
裴玉京徒手掰開門栓, 讓湛云葳進去。
低等邪祟喜好殺戮,沒有太多自己的意識,宅子里空空蕩蕩,反而安全。
要找百殺箓,湛云葳知道裴玉京不可能完全沒準備,然而讓她看見裴玉京拿出地圖,還是不免有些驚訝。
“渡厄城的地圖?”
裴玉京應了,坦白道:“師尊給我的。”
湛云葳有幾分詫異,沒想到裴玉京就這樣說出來了,她干巴巴道:“哦。”
蓬萊尊者是當年進入禁地的四個人之一,最后帶走神劍,理當是蓬萊的秘密。她也不好繼續追問人家蓬萊的私事,只好去看那地圖。
裴玉京抬眸看了她一眼,湛云葳蹲在角落,十分有邊界感的模樣。
他彎了彎唇。
其實她少時也這樣,其他少女偷看劍修練劍,她從來不去。
裴玉京在劍閣從未見過她的身影。
后來他機緣巧合得知她會去小鏡湖邊悄悄練習控制靈魚。有一日他受了內傷,需要冷泉浸泡,學宮里的師尊給他安排了療傷的地方,他卻莫名去了小鏡湖。
那一晚月色很美,他坐在瀑布之下,水打濕身上的白衣,幾乎能看見身上的肌理。
裴玉京那時候年紀也不大,感受到她的視線,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耳根慢慢紅了。
旋即那少女跑得比兔子還快,丟下一句抱歉,就跑得再沒人影。
裴玉京坐在溪水里,沉默不語。
他……很難看嗎?
他知道不是的,水中倒映出一張天人般俊朗的臉,劍修體態勻稱,怎么都算賞心悅目。
他煩躁地撥亂水影,從水里站起來,眉眼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