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開簾子,看著玄烏車走過市集,又一路走上林間小道,太陽出來了,鳥兒躍上枝頭,蒼山浩浩,尖端綴著雪,很是好看。
湛云葳第一次見她這么高興。
路途并不算急,當啞女問她,是否可以親自去買一些東西的時候,湛云葳點頭。
“當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問任何人。”
啞女用身上的錢,買了許多糕點,只留下兩塊給自己和湛云葳,其余都分給了街上衣衫破舊的孩子。
孩子們一陣歡呼,麻木的眼睛中,多了幾分生氣,捧著糕點往家跑,想要和家人們分享。
啞女又在折子戲旁停下腳步,像個孩子一般天真,入迷地聽了許久的戲。
湛云葳沒有催促她,最后還是啞女戀戀不舍地拉著她離開。
天色愈晚,離汾河郡也愈遠。
啞女已經(jīng)感覺到心口的鈍痛,但她沒有吭聲,仍舊堅持著一路前行,離開那個禁錮了她一生的地方。
這是她第一次可以花自己的錢買東西,和孩子們玩耍,行走在任何一條道路上。
湛云葳不禁想,越大人發(fā)現(xiàn)啞女不見了嗎,有沒有看見自己給他留下的信號?
她時不時就擔心天上出現(xiàn)一只青面鬼鶴,鬼鶴上是暴怒的越大人,可是眼見天黑,還沒人追出來。
她抬眸一看,發(fā)現(xiàn)越清落臉色蒼白,心里不知為何,有幾分不安。
訣別
前方不遠處是一個村落, 依稀能看見零星人家亮著燭火。
抱著孩子的女子身影倒映在窗前,顯得十分溫柔。沒一會兒,冬日打獵的獵戶也回家了。
越清落的視線落在那溫馨的場面上, 臉色愈發(fā)蒼白,唇角卻帶著笑意。
書里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這原本是她少時逃出渡厄城后, 最想過的生活。她不求越家富貴,只愿能和娘團聚, 可這樣的愿望,早就埋在了記憶里。
湛云葳問:“清落姐, 你可有身子不適?”
她觸到越清落的手,冷得像冰,幾乎沒有溫度。
玄烏車的簾子一直不曾放下, 冬日本來就冷,一時也分不清是越清落不舒服還是吹了太久的風。
越清落強忍著心口悸痛,笑著搖搖頭。
湛云葳卻仍舊不放心:“我們將簾幕放下,我去給你找些吃的和熱水。”
她們走得匆忙,只帶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啞女怕她擔心,只得任由湛云葳放下簾子,但湛云葳要下玄烏車時,她卻拉住了湛云葳。
她搖了搖頭,在湛云葳掌中寫:不必, 我沒有不舒服, 葳葳, 你明日也要去渡厄城嗎?
湛云葳點頭。
百殺箓的消息一出,她必定得前往渡厄城, 不能讓這樣的東西落在靈帝手中。如果自己這輩子能拿到,說不定就可以結束紛爭,帶著族人重新回到長琊山。
湛云葳說:“你放心,我早已給葉師兄修書,讓他前往此處接應我們,他會帶你去我二嬸那里。不論是葉師兄還是我的家人,都會好好待你。”
葉師兄便是先前贈湛云葳人偶,幫越清落離開的人,也是和湛云葳一起長大的長琊山弟子,為人忠厚可靠。
越清落卻并不是擔心自己的去處。
她寫道:渡厄城危險,你要好好保全自己,那樣東西,你一定要拿到,別讓它落在阿恒手中。
湛云葳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看一眼啞女,正色說:“我會的。”
這次她再下玄烏車,啞女沒有攔著。
湛云葳布置好結界,朝村落里走去,越清落透過玄烏車,遠遠看著她的背影。
少女行走在暗夜,桃粉羅裙翻飛,像雪中盛開的一抹艷色。
啞女知道,下一次湛云葳和越之恒相見,便是真正的敵人了,再不會是府中大雪那夜,幾個少年人喝得酩酊大醉,談起未來一臉傻笑。
越清落忍住肺腑中灼燒般的痛意,不敢咳出聲引湛云葳回來。她攤開手,掌心一片鮮血。
湛云葳還沒有到達村落,前方山徑小路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青衣男子,男子頭戴玉冠,風塵仆仆,看見他的時候,湛云葳很驚喜:“葉師兄!”
葉浮青笑道:“師妹,好久不見。”
他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
葉浮青容貌端方,身上帶著仙門正派弟子爽朗之氣。靈修很少有長得不好看的,葉浮青樣貌也很英俊。
山徑中沒有月光,視野也看不真切,葉浮青說:“咦,師妹,你信中說要我護送的那位姑娘呢。”
湛云葳說:“也在此處,一會兒我?guī)闳ヒ娝熜郑闵砩嫌谐缘膯幔俊?
葉浮青好笑道:“我一收到你的信,便趕來了,至今也沒吃過東西。”
他目光溫和,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王朝仙門大戰(zhàn)后,我擔心了你許久,還好你沒事。”
那只手從她發(fā)頂輕輕拂至發(fā)間,湛云葳忍不住抬眸看他。
葉師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