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我很快就能恢復。”裴玉京頓了頓,道,“過幾日我就陪你去找長琊山主,你別擔心。”
兩人面對面,湛云葳有些恍惚,依稀又記起了初見的模樣。
如今的場景和當初何其相似。
那時候裴玉京修煉的便是無情劍,偏偏這樣一個人,周身冰雪,眼中卻含著融融暖意。
彼時少年劍修笑望身前的少女,明知她年歲小不識得無情劍,卻泰然自若答謝她的救命之恩。
而今也是,若非方才明谷主有意嗆聲,她或許以為裴玉京什么都不知道。
若她還是前世的湛云葳,不管再難,都會朝著裴玉京走過去,興許也會將錯就錯,不去拆穿。但如今,她必須與裴玉京說清楚。
“裴師兄,我有話和你說。”
裴玉京注視著她,突然道:“別說,我不想聽。”
他扶著她的肩膀,蒼白笑了笑。
“你要說什么呢,若是王朝賜婚,那我告訴你,我不認,仙門也沒t人會認。若是靈丹上的道侶印,也不是沒有法解,找一枚命緣丹化去即可。”
他頓了頓:“我了解你,就算他待你再好,可你不會心悅一個囚禁你、給不了你自由,與你大義相悖之人。困靈鐲在一日,你反而不會留在他身邊。”
裴玉京冷笑:“至于意纏綿?”
他說:“我知曉以后,確實恨不得殺了越之恒。可若要我以此放棄,我只覺可笑。就算發生了什么,那又如何,你若愿意,我們現在也可以……”
湛云葳不敢相信這是裴玉京能說出來的話,她像從沒認識他一樣打量他,眼見越聽越古怪,她不得不羞惱打斷他:“裴玉京!”
她咬牙道:“我不是要說這個。”
裴玉京沉默一瞬,望著她:“好,那你說。”
“……”湛云葳整頓了一下心情,“我想要退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與王朝無關,與越之恒無關,只是我自己的心意而已。”
“你怪我來遲?”裴玉京眸色蒼涼,“可是泱泱,你可以懲罰我,可以氣惱,唯獨不要說這樣的話,這對我不公平。”
她聽出他話中的澀意,心里也不好受。
一念錯,百憾生。
可她已經試過一次,早已心死。裴玉京是能割舍對她有意見的蓬萊,還是令她委屈萬分的裴夫人?
困住她,讓她不對任何人動心的,豈止是王朝一個困靈鐲,也是裴玉京割舍不下的一切。
“裴玉京,”湛云葳沒再叫他師兄,認真說,“你有你的道,我亦有我想追尋的。天下御靈師的歸所,大多都是靈修的后宅,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的心境早已不復少時懵懂、在月下等著那身負巨劍的少年。
后來數年,湛云葳所有的愿望,已經變成要做自由的風,要做斬殺邪祟的劍,要做推翻靈帝的基石,唯獨不是任何一個男子養在籠中的御靈師。
湛云葳也不要為任何人再失去自己的天賦和靈丹,愛意早已隨著前世一并消散。
就像今日,她已經不愿為了裴玉京與明家父女爭斗。
她試圖推開裴玉京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裴玉京卻不動。
他垂眸,道:“這說服不了我,我也不同意退婚。我從來沒有因此禁錮你,泱泱,你想做什么可以去做。唯獨……別這樣輕易放棄我。”
湛云葳注視著他,突然說:“可是師兄,不是輕易,我曾朝著你走了很遠的一條路,精疲力盡,滿身傷痕,至死不休。”
裴玉京蹙眉看她。
湛云葳笑了笑:“所以,這就是我如今的決定。”
裴玉京緩緩松開她。
就在湛云葳以為裴玉京終于聽勸的時候,他閉上眼,準備調息:“我聽清楚你的話了,但做不到。過段日子坤元秘境會開,屆時我助你去找意纏綿解藥。泱泱,也有很多事,是你不曾知道的。”
她永遠不會知道,從年少到如今——
他的無情劍道,已經破碎成了什么樣,每一次為了見她,需要多努力。
裴玉京想,云葳,情愛一事,你從幼時開始就太懵懂遲鈍,看到的何止冰川一角。
但身上的鞭傷、越之恒寧肯魂器重傷也不讓她離開,讓裴玉京第一次感謝湛云葳的遲鈍。
至少,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他不會提醒她,那王朝鷹犬最好永遠藏得那般深。
靈域近來少雨,王朝雜役光清洗河畔的鮮血,就花了好幾日。
徹天府內,今日難得下雨,啞女坐在廊下發呆,雨聲淅淅瀝瀝,一如她亂糟糟的心潮。
府衛們看不懂她說話,醫修來了一趟又一趟,這幾日阿弟都在調息養傷,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一刻不停地畫煉器圖紙。
他們沒再回過越府。
起初啞女還會問越之恒,弟妹呢。觸及到越之恒的神色,她再沒問過。
越之恒的狀態更令她擔心,她鼓起勇氣捉住來徹天府的方淮,問方大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