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穿用度,算是越之恒最初認知的人生大事。
這些習(xí)慣,就算時隔多年,湛云葳再次闖進他的生活,他也需要保持。
有一日湛云葳離開,便不會有任何痕跡。
越之恒推開門。
他晚上沒用膳,湛云葳晚上還是只有那一碗白粥。他路過時,看見窗邊蜷縮了小小一團。
汾河郡今夜沒有星子,連月亮也沒有出來,天幕暗沉沉的,窗戶卻還開著。
明日大概率又是陰雨綿綿。
越之恒收回視線,平靜冷淡地從湛云葳身邊走過。
走了幾步,他蹙眉,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湛云葳呼吸沉重許多,也并不規(guī)律,越之恒原地站了一會兒,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
“湛云葳,醒醒。”
她下半張臉裹在被子中,只露出嬌美的眉眼,睫毛纖長,一顫一顫的,似乎在做什么噩夢,他叫都叫不醒。
越之恒眉頭皺得更緊:“湛云葳。”
她低低呢喃了一聲,越之恒耳力好,聽見她隱帶哭腔叫了一聲娘親。
越之恒了解過湛小姐的背景,她沒有娘,自幼就是長琊山主帶大的。
白日里那股怒氣,在夜晚無形消失,顯得有些無力和冷嘲。
越之恒伸手一觸,發(fā)現(xiàn)她額頭滾燙。他沉默了一會兒,俯身將她抱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湛云葳比前些日子還要輕一些。
這幾日她似乎瘦了。
越之恒把她放到床上,她還勾著他脖子,在胡言亂語:“娘親,你別拋下我。”
他俯身,將她柔弱無骨的手從自己脖子上冷淡扯下去。
別對著誰都叫娘,湛小姐。
醫(yī)修老頭大半夜被拎來越府,以為又出了什么大事。
自從給越之恒做事以后,他都習(xí)慣了生生死死的場合,如果徹天府不急,他就能坐上穩(wěn)妥的玄烏車。若徹天府衛(wèi)嫌他走得慢,拎著他趕路,往往就是越之恒半死不活的時候。
但這一次出乎他意料,掌司好好的,站在屏風后:“過來看看她怎么了。”
醫(yī)修過去,看見嬌美臉蛋燒得酡紅的湛云葳。
醫(yī)修一眼就看出了問題:“邪氣入體,病了。”
醫(yī)修費解地看著越之恒:“越大人,夫人怎么會邪氣入體?”
越之恒說:“在地上睡了幾日。”
醫(yī)修不可置信道:“你讓被封印了靈力的御靈師睡地上?”
越之恒迎著他的眼神,皺眉。
似乎在問,哪里不對?他幼時什么地方都睡過,別說是湛云葳這樣夏日墊著厚厚的褥子在地上睡,他冬日連像樣的衣裳都沒有,山門每月總會有幾日忘記給他們送吃的,他和阿姊餓極了還吃過雪。
往常徹天府抓住犯人,百般折磨,腸穿肚爛不在話下。甚至他現(xiàn)在站在這里,背上還受了杖刑。
可湛云葳放走了那么多仙門的人,他沒碰她一下,沒打過她一下,飯菜就算簡陋,也沒餓過她一頓,這樣也能生病?
醫(yī)修搖頭嘆氣:“掌司大人,御靈師體質(zhì)都很脆弱的,今后萬不可如此。”
越之恒幾乎想冷笑,那他把這個熱衷搞事的活祖宗供起來?
可他看一眼床上人事不省的湛云葳,不太情愿道:“嗯。”
醫(yī)修拿出滌魂玉牌,一邊給湛云葳降溫,一邊絮絮叨叨。他妻子就是御靈師,到老了都很恩愛,因此頗有心得,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等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大堆“廢話”,才想起看越之恒的反應(yīng),發(fā)現(xiàn)他正望著自己,在聽,沒什么表情。
醫(yī)修怕這位動輒殺人的掌司不耐發(fā)火,意猶未盡地閉嘴。
石斛眼眶紅紅站在門口,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巴掌。
她就不該用自己這些小事去麻煩少夫人,害她被大公子指責。
跟了湛云葳一段時日,縱然石斛天真,可也隱約感覺到湛云葳的身份處境并非那樣好。
醫(yī)修一走,越之恒讓她進去給湛云葳換衣裳,石斛跪下啜泣道:“大公子,先前不關(guān)少夫人的事,都是奴婢嘴碎。”
越之恒冷道:“你說什么?”
石斛不敢隱瞞,帶著畏懼和悲涼,把白日里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從府里只有越之恒院中的仆從份例最少,到湛云葳因為查啞女的用度與管家起爭執(zhí)。
石斛忍著淚:“少夫人說,天底下沒有這樣的事,拿了您的東西,還敢在背后糟踐您。”
石斛說出這件事,就做好了受罰的準備。
然而簾幕后安靜許久,傳來越之恒低沉的聲音,并非什么懲罰:“你進來替她換衣。”
石斛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進去,越之恒頓了頓,出去屏風后面。
石斛見湛云葳因祛除邪氣出了一身汗,越之恒也沒責備自己的意思,連忙先去打水先給湛云葳擦拭,再給她換上干凈的寢衣。
她做完這一切,發(fā)現(xiàn)越之恒還在外面,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