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葳轉眼被捆得嚴嚴實實,身體傳來的桎梏感,隱約發疼。
她試著掙了掙,卻發現徹天府捆人的繩子,竟然是用來捆靈修的法器。
這樣的捆法下,什么符咒、陣法,通通不好使。
“……”
來自越之恒的惡意太明顯,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人。
萬千燈火下,越之恒神情沒有半分異色,一眼也不曾看向被押走的湛云葳。
仿佛八年后,將靈丹剜出,于風雪中給她的那個人,從來只是一場錯覺。
嫌命長
卯時,天將明,越之恒回府換了一件衣衫,便帶著沉曄去王宮復命。
他掌心添了一道新傷,空氣中隱有些許血中帶來的冰蓮氣息。但越之恒并未上藥,對此不甚在意。
沉曄跟了他多年,知道他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他看一眼越之恒袖口沁出的點點血跡,不知道掌司大人痛不痛,反正他看著那傷,覺得挺深。
沉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御靈師,心里有些驚奇。
他印象中的所有御靈師,無不嬌貴,脆弱,需要靈修好好保護,畢竟靈修都得靠御靈師們活命。
從沒人會教御靈師殺人,因此大部分御靈師連握刀都不穩。
但昨晚那少女,如果他們去晚一點,她恐怕真的就成功殺了三皇子!
雖說三皇子那草包死不足惜,但人是從他們徹天府監管下帶走的,陛下追責,他們也脫不了干系。
“大人與那湛小姐是舊識?”到底沒忍住,沉曄還是問了出來,他知道,大人對沒有價值的東西,一向懶得分眼神。
但昨日,越之恒注視那少女有好一會兒。
要說因為她長得美,那的確,沉曄不得不承認,裴玉京那未婚妻漂亮得出奇。但王朝歷來不乏美人,官員也諸多私德敗壞,豢養男寵女姬比比皆是。越之恒不好狎昵一途,好幾次張大人送了美人來,大人都直接讓他滾。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此女是大人的故人?
越之恒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見到湛云葳的模樣。
她桃腮微粉,像三月開在枝頭的花。長睫鴉黑,輕輕顫動著,一雙水亮的眼,帶著淺淺的栗色。人不大,蹲下來看著他,肅然問:“你為什么偷東西?”
越之恒回答沉曄說:“不算舊識。”
“不算”這兩個字微妙,令沉曄愣了愣:“那可是有所淵源?”
越之恒語調冷淡嗤笑:“淵源?算是吧,她少時多管閑事,自以為是地打了我三下板子。”
沉曄險些嗆著。
不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是這樣的淵源。他心中暗暗同情那位小姐,以掌司的歹……不是,細致性子,若這種小事都還記得,指不定是為了報復回去。
待會兒就要決定這群御靈師的去處,掌司會提議陛下把她指給腦滿腸肥的張大人,還是殘暴不仁的李大人呢?
越之恒沒管這屬下在想什么。
他心中在思量一件正事,靈山一戰后,眾山掌門合力護著重傷的裴玉京,仿佛從靈域憑空消失。
越之恒帶著徹天府的人,用洞世鏡在靈域找了四天,也沒找到半分蛛絲馬跡。
越之恒猜測,他們大概率去了人間。
按理說窮寇莫追,陛下的性子也一向沉穩,可這次卻做了相反的決定。
越之恒知道靈帝這次為何沉不住氣。
無非是幾年前,司天監觸動神諭的那一卦。
卦象一出,通天鈴叮鈴作響,但后來知曉卦象之人,都陸續死去,死因不明。此事也就漸漸變成了密辛,鮮少有人提起那一卦到底占卜出了什么。
越之恒卻從祖父口中,知曉一二。
據說,那一卦曾書:能者既出,王朝顛覆。
放眼整個靈域,最貼合這樣資質的,莫過于蓬萊少主裴玉京。
此子天生劍骨,出生便天有異象,乃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不僅蓬萊,整個仙盟都明白,他是仙門最后的希望。
裴玉京也不負眾望,其人芝蘭玉樹,六歲入道,能聞天地禪音。十二歲比試,打敗自己族里首席大弟子。二十歲誅殺泛濫邪祟,可謂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注】。
這些年來,他修煉一日千里,放眼世間,成長速度無人出其左右。
這樣的心腹大患,陛下自然不會讓他存在。
因此沒找到人前,越之恒知道陛下不會放棄,最后恐怕還會遷怒他們徹天府。
他心里有幾分煩,放眼整個王朝,如今能引出裴玉京和其余叛黨的籌碼,只剩下裴玉京的未婚妻湛云葳。
偏三皇子那個草包不知輕重,滿腦子都是那點子事。
湛云葳還是個殺也殺不得,拷打也拷打不了的嬌貴御靈師。
越之恒垂下眼瞼,掩住眸中沉思。
詔獄。
諭旨陸陸續續下來,年長御靈師送去丹心閣,為王城“入邪”的權貴清除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