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從中午吃到了晚上,客散之后,謝敬彥帶著些酒氣被扶進了新房。
他為人克己復禮,律慎勤嚴,即便前世成親,都能收斂著與同僚的飲酒量,這回竟喝得肆意了。
鬧洞房的人擠得滿屋都是,屋外還有看熱鬧的宗親與家仆們,起哄著要瞧完新娘子才肯散。謝敬彥挑起蓋頭,只見魏妝瑩瑩雪膚,臉似玉盤,唇點朱丹,就像仙女一樣姣色無雙,看得眾人都沉默失聲了。
謝敬彥自己鳳目也有些滯住,時至今日,他依稀仍記得魏妝初婚時的嬌怯忐忑,睨一眼他,滿滿的愛慕盈滿了雙眸,立時羞得攥緊繡帕。只可惜那時他卻以為她故作攀附,分明對她喜歡得噬髓入心,卻到底疏冷。
眼前的女人仍舊故作羞態,卻無有多少怯意,然而那暗藏世故的嬌媚惹艷,卻更加的奪目了。
——無論她什么樣,都是他命中注定的情。前世或視為“情劫”,今世則必為“情結”矣。
結發為夫妻,鳳鸞不相離。這樣的結!
謝敬彥今夜是隨性了些,為著上次成親端得矜貴冷傲,恐叫她落下遺憾。這一次的重生,從婚前婚起時,他樁樁件件都要彌補得叫她稱意。
男子漆目如芒,熠熠生輝,氤氳酒氣為他的凌然,更增了一絲恣意落拓。
魏妝把他瞟了一眼,不自覺低下頭來。
他這副模樣有些陌生。
旁觀的卻又不夠了,嚷著要看喝完交杯酒再離開:“宗主娶妻,乃謝氏一族大事也,如何隨意敷衍我們眾人!”
說來謝敬彥雖已接手宗主之位,但昔年他不過十七歲,族中多有人不甚信服。此時成親,確是鞏固人心的好時機。
他這樣沉淵叵測,每次的行事必都有謀略可圖。
果然是相得益彰的利益體啊。
魏妝還未開口說什么,女官已經應景地盛了甜杏酒,遞到了二人的手中。
宮中的女官與大掌事們都在場,明日還要回稟太后呢。這樁婚既得帝后娘娘所賜,她就不宜對謝某人過冷,那是薄貴人們的抬舉。
恩愛和諧的一幕卻需要偽裝。
左不過交杯酒而已,魏妝只得伸出手來。
謝敬彥傾下身軀,彼此互相貼近。他含住杯沿,不曉得哪個碰了魏妝的后腰,她單手本就吃力,猛地一撞,便熨上了謝敬彥的臉側。
酒水撒在了男子嘴角,在俊美無儔的膚表上印了顆紅果果的櫻桃。
嘖,小娘子好生捉急,這便忍捺不住收服我們宗主了!旁的族人們調侃起來,引來聲聲笑鬧。
女官樂得捧場道:“可不是,瞧瞧,甜蜜的滋味都溢出嘴角了。新娘子快呀,別讓幸福淌走了。”
魏妝豁出去,舔去了那濺上的酒水。
前世也有這一幕,而謝敬彥是她心中不可企及的謫仙,如何去吻他的臉呢?少女心跳快得,淚珠都羞出了眼眶。只不過那時的謝三郎,該以為是她故作的勾引手段。
女子紅唇輕蠕,覆在男子玉顏,甜酒是凈了,唇印卻點點皆紅痕。
女官少見出宮熱鬧,又偏作調侃道:“適才那杯溢出了,不能算,大伙兒說該不該再來一遍?”
獲得滿堂喝彩。
等到新人彼此再繞過手腕,這回變作謝敬彥被碰到,換他吻上魏妝的臉頰。
男子沾染香醇酒氣的薄唇,溫柔覆著魏妝的唇瓣,似涼似潤,頃刻的功夫卻仿佛繾綣了許久的感覺。竟侵入魏妝心扉,婚妝上的胭脂更紅潤起來。
直到第三次,總算換成共咬蘋果,放過了他們這一輪。
那脆甜的果子含在口中,眾目睽睽之下,魏妝竟有了初次成婚般的生澀怯嬌感。
她對視謝敬彥,顯見他容色也有些不自在。
……做戲做過頭了,以他的疏冷行事,早為何不制止?
謝瑩在旁邊看得既羞又寄盼,想起自己也將要與奚四郎這樣了。
等到蘋果咬完,謝敬彥修挺身軀抽離,兩人的面色和氛圍都莫名濃郁。
謝瑩便說道:“可好了,妝妹妹終于成了我們的三嫂嫂。你不知道,三哥為了籌辦婚事,已經通宵達旦多日了。旁的院落景致不說,便瞧這屋里的床榻擺設,都是他親自從附近州城的商戶那里量制的呢。氣派精雅,京中獨一份!”
大少夫人司馬氏嗔她道:“過陣子你與奚四郎成親,叫你郡主婆母給你也置辦一套便是。”
謝蕊也不知風花雪月的附和。
被大嫂一打趣,謝瑩耳根子刷地通紅起來。
漢陽郡主疼她滿意她,前幾天剛把打好的玉鐲子送了過來,叫謝瑩好不長臉。除卻上回咬耳環,奚四郎隔幾日難得見一回,總作謙謙君子從不越軌,已經讓她消除了介懷。
魏妝順勢打量四周,果然是裝潢了新的臥室,布置得亦頂頂精妙。還在旁邊通了水房,入夜沐浴用水都十分方便。
那么自己誤會他了……她剜了謝三郎一眼。
但把寢屋搬到僻處做甚?嫌她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