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之前的事情,他抓著被子,防備地抻長脖子,“誰啊?出聲啊。”
“我!”程危動了動嘴角,低沉的聲音從他嗓子里溢出來。
紀安估摸是沒反應過來,程危聽不見動靜,直接推開門,一腳跨進去,抬眸就和赤腳站在門口的紀安打了個照面。
程危站在光邊緣,背對著光源,半張臉隱沒在暗色之中,漆黑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層冰霧。
紀安露出譏笑,“緩慢走到床邊爬上去,鉆到被子里嘲諷程危,“你們倆是真有意思,前后腳往我這里跑,怎么,吵架了?”
程危下意識地皺了下眉,“你說樂顏來過?”
紀安并不打算隱瞞,聳了下肩膀,“ 下午來過。”
兩人在黑漆漆的房間對話,怎么說都很古怪,不等紀安先一步動作,程危抬手按亮了房間的燈。
刺眼的燈光傾瀉下來,刺向眼睛,屋內的陳列瞬間鋪上一層慘白。
“唔。”紀安被燈光一照,來不及適應,捂著臉來不及閃躲,程危便已經看見了他嘴角的淤青。
不光嘴角,額角,手背上,都有顏色極淡的淤青,看起來很駭人,而且眼角的位置,還有兩道不深不淺的紅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刮傷的,程危清楚地記得,紀安進醫(yī)院之前,他臉上是沒有這些傷的,那只能說明,這些傷都是新添的。
“你臉怎么了,誰打了你了?”程危心里有個不好的預感。
既然藏不住了,不如索性露出來,紀安松開手,將自己最狼狽的一面展現在程危面前,嘴角勾著譏嘲,“你覺著誰能來醫(yī)院發(fā)瘋?”
程危保持沉默。
他想到了樂顏發(fā)微信說要回學校住,不用猜都能想到樂顏回學校時該多委屈,也想到了他下了飛機后,叮囑對方晚上要下午降溫,對方卻沒有回復他消息。
他還以為對方是生氣了,想著等解決完紀安,就回去好好哄哄。
真沒想到,兩個人互相瞞著對方,出現在同一個城市,前后腳出現在同一個病房。
如果再早一點,是不是就能噴個面。
程危想,還是算了,不要碰面了,樂顏臉皮那么薄,碰見了豈不會很尷尬,還是等他去哄吧。
小朋友天生就有被寵的權利不是么。
光是這一天的別扭就足夠讓人難受的,也不知道小朋友,有沒有偷偷哭鼻子。
“樂顏不是故意的。”程危第一次睜眼說瞎話,是為了他小朋友開脫,似乎也沒有很丟臉。
紀安愣了,瞪著圓圓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程危,程危逐步靠近,走到紀安床邊,冰涼的視線垂落,“樂顏從不動手打人,如果他真打了,那說明這個人讓他受了天大委屈。”
這一次,聲音如巨石砸進紀安的內心。
他不可思議地瞪著程危,又聽見他說:“論壇上那些帖子,是你發(fā)的吧? ”
“你怎么也這么認為?”紀安晃了晃神。
程危說:“樂顏是什么樣的孩子我知道,他除了喜歡玩游戲就是看視頻,跟我在一起后,手機上也沒什么秘密,他跟我在一起之前戀愛都沒談過,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論壇?”
“他雖然沒告訴我給你借過手機,雖然我不愿意相信是你做的。但事實如此,紀安你做了什么,騙不了別人。”
紀安太了解程危是個什么性格,悶起來的時候,就算你打你罵他也會不吭一聲,但真要狠起來,就上次拿到刮手心都做的出來。
他這一趟來,不用說,紀安也猜出什么了。
他剛吃了一頓打,累了突然不想折騰了,因為他發(fā)現無論他怎么折騰,從程危站在病房門的這一秒,他還是輸了。
程危會為了對方放棄心理疙瘩跑來找他對峙,那他是愛慘了對方。
愛慘了?紀安覺著可笑。
“是我做的?怎么樣?你也要揍我?”紀安抬著下巴,臉上沒有絲毫愧疚之色嗎,眼里閃著報復后興奮的光。
“我不會揍你,我已經請人拿到了你這個賬號的ip信息,你過去的交易記錄,你跟警察交代去吧。”程危冷沉森然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這些東西是他一早就拜托雁回禹找人調查的,本來也沒指望真能弄到,雁回禹不知道在哪兒認識了一個大哥,大哥天天在他那兒獻殷勤,剛好有些關系,還真查到了紀安這些年的事情。
這一查,紀安的過去爛透了,觸目驚心,程危都不敢相信,這是曾經那個陽光般的少年。
他不光要為樂顏報仇,更要讓紀安懸崖勒馬,及時回頭。
窗戶里卷進來一陣風,帶著溫熱的溫度,天空一道白光閃過,將夜空撕裂成兩瓣,慘白的光照亮紀安的半張臉,還有他眼底熄滅的光,漸漸爬上臉的恐懼。
紀安的過去太爛了,他的那些爛事不能被警察知道,更不能被翻出來供人談資,要是鬧到警察那兒,他后輩子徹底完了,以至于著急下床,一腳踩空摔在程危腳邊,仰起頭哀求他,“危哥,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