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傾身把自己面前的一杯沒動過的白水遞給他。
席司宴接了,突然問他,“最近在忙什么?”
“我有什么好忙的。”陳默說。
席司宴臉上看不出情緒,只是喝了口水平常道:“聽說你要搬出寢室?”
“嗯。”陳默既然在找房子,自然不可能隱瞞,寢室里其他人也知道。
只不過他沒有說具體原因,只是道:“最近突然找到點想做的,我看書很晚,你知道下學期高三了,寢室里每個人都需要充足的休息時間,想了想,還是搬出去算了。”
席司宴沒說話。
陳默反問:“你呢?打算什么時候離校?”
“最近吧。”席司宴頓了兩秒道。
陳默有種感覺,好似他一開始的答案并不是這個,只是臨時改了口。
陳默也沒繼續問下去。
周圍太吵了。
在這種氛圍里,即便沒喝酒,人也很難保持絕對的清醒。
陳默的胳膊挨著席司宴的胳膊,隔著薄薄的兩層衣料,能清晰感知對方身上的體溫。
不斷有人來找席司宴說話,祝賀的,玩笑的,調侃的。
陳默看人來人往,聽他隨意和人交談,酒也喝得不少。
那個瞬間,他內心生出淡淡的遺憾。
他想如果自己不是活了兩輩子,而是上輩子就早早看開,他們或許也如此生早早熟悉。那種熟悉不再隔著很多別的東西,比如時間,心性,那么席司宴或許有幸見到一個純白熱烈的少年陳默。
那是陳默自己,都沒見過的樣子。
如今的陳默,再沖動,開再沒邊界的玩笑,都不能改變他思維里本質的冷靜和成熟。
所以當老茍拿著手機沖過來。
告訴陳默說:“操!楊家暴雷了!”
事情是先從楊舒樂那里起的。
他和陳建立在一起的畫面,被拍攝他的平臺拍到了好幾次,記者估計覺得從原身家庭出發,能挖到更有深度的東西。不挖不知道,一挖嚇一跳。
當初“抱錯”被澄清的新聞再被翻出。
新標題格外悚然。
《親子慘遭虐待,豪門隱瞞是為哪般》
《揭露少年大山里的十七年》
說是楊家暴雷,真正處在風口浪尖的人,反而是陳默。
因為楊家股價大跌,雖然遠勝當初,但一切新聞的視角,都是從全方面挖掘陳默開始的。
新聞報道里,有榆槐村的鄰居。
有他過去的老師同學。
有他打過工的餐館老板。
口中的說詞差不多,“那孩子努力,吃得了苦,就是性子倔又不會服軟,小時候過得挺可憐的”
好好的聚會,氣氛一下子就被破壞了。
越來越多的人拿起手機看新聞,越看,氣氛就越古怪。
每個受采訪的人,口中形容出來的經歷過程,都很難和眼前的陳默重疊在一起。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同情他、憐憫他,有的女孩子甚至悄悄紅了眼睛,直呼不敢相信。
陳默在很早之前,就有過心理準備。
所以他按了按額頭,只是頭疼會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被曝光。
他讓老茍和齊臨他們繼續帶著大家玩兒。
起身去找剛剛臉黑得嚇人,拿著手機出去的席司宴。
這酒吧位置隱秘,在娛樂街的盡頭,而且要下幾級臺階才能看得見正門。
此刻席司宴就靠在門口的墻邊,露出三分之一的身量。
陳默往前走了幾步,聽見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席司宴:“我現在要的不是解釋,是解決辦法!之前打過交道的媒體怎么說……什么叫官方媒體不敢硬碰硬?我告他侵犯未成年隱私你信他還敢跟我說什么官方?……放屁,別給我扯,這事兒我自己找爺爺解釋……”
陳默站在后方,聽了好一會兒,也沒急著上前。
直到席司宴回頭看見他。
皺眉:“怎么出來了?”
“每個人看我的眼神恨不能當我爹媽,實在受不了。”陳默上前走到他那兒,問:“之前我說陳建立找上我之后,在媒體方面引導出奇順利,原來是你幫了忙,怎么不說?謝謝啊。”
席司宴收了手機,表情并未輕松,“能做的有限。”
“宴哥。”陳默笑,“你別忘了,你離十八歲都還有幾個月呢。”
這話沒讓席司宴笑出來。
反而是臉色更難看了一點。
席司宴這會兒內心充斥著憤怒。
不單單是那些采訪對象口中的無數細節,他甚至沒來得及仔細看,更讓他憤怒的,是發現陳默以這種方式被剖開在大眾面前的時候,他沒辦法做到提前規避,連事后處理,都多有阻礙束手束腳。
他清晰感知到自己能力的極限。
是十七歲的席司宴無能為力最直白的真相,慘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