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對方身體急轉直下,直到病逝,陳默才發現,這個老人竟是楊家唯一一個支持他的。
支持那些在其他人眼中爭強好勝的行為。
理解他想要報復的心理,寬容每一次對楊家人無差別的攻擊。
他是第一個,對陳默說“你沒做錯什么”的人。
陳默從躺椅上起身。
頭頂的遮陽傘在腳下石板上打下暗線,陳默直視老人看來的目光,兩三秒后,開口:“爺爺。”
“嗯?!睏铉@這才動了。
他走到陳默旁邊,在小圓桌配套的藤椅上坐下。
已經生了白翳卻并不讓人覺得混沌的眼睛,往站成一排的幾個傭人那邊看了一眼,開口說:“你怎么看?”
“嗯?”陳默不解:“看什么?”
楊琮顯抬眼:“辭退怎么樣?”
幾個傭人頓時繃緊,其中有一個年輕的,眼睛立馬就紅了,看起來像是要哭。
陳默這才理解了老爺子的意思,笑笑:“這么大動干戈做什么,爺爺,不過是兩句閑話,愛八卦才是人類的天性?!?
“你爸這人好臉面?!睏铉@在整個周圍掃了掃,“平日里擺譜擺得倒是挺高,好好一個家,盡找些不成樣子的人。嚼雇主家的舌根,這種人要是在主宅,早就打發了?!?
可惜這兒不是主宅,陳默想。
剛剛討論最起勁,話也說得最難聽的兩個,都是平日里照顧楊舒樂的。日常將小少爺哄著勸著,楊舒樂更是一口一個姐姐叫得甜,自然不會輕易被辭退。
楊琮顯看他走神,敲了敲拐杖。
“你也是這個家的人,有權決定這些人的去留。”像是怕他不敢開口,繼續道:“今天我給你做了這個主,你爸媽不敢說什么。”
陳默站在老人面前。
“謝謝您。”
“但沒必要?!?
老人不解:“你難道不生氣?”
陳默笑,“生氣多傷肝?!?
陳默下午陪著老人在別墅周圍轉了轉,老爺子是心梗走的,最忌情緒波動。陳默有心寬老爺子的心,找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閑聊。
那天整個別墅的傭人,都能聽見老爺子時不時傳來的笑聲。
惹來不少驚奇。
畢竟楊琮顯雖然有四個子女,子女后面又有不少孫輩,但老爺子太嚴肅。雖說把公司交給了楊啟桉,可每回見著這個兒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孫輩里更沒有特別喜歡的,陳默沒被找回來之前,連很多人喜歡的楊舒樂都討不了他的歡心。
在樓上的楊舒樂大概從傭人口中得知老爺子來了,終于走出房間前來問候。
彼時陳默正跟老爺子說起鄉下栽稻谷,赤腳下田用不了半小時,腿上大概率就會有螞蝗爬上來。老爺子則接話,說他年輕的時候下鄉,見過的螞蝗能有小拇指大。
楊舒樂問了聲好,得到老人不咸不淡的應聲后,就低眉順眼站到一旁。
老爺子不喜歡他,楊舒樂自己知道,以前聽爸媽的話也想過去討好,現如今早就放棄了。
他看向陳默。
見他從始至終沒給自己眼神,心里多少有些不屑。
討好了老爺子又如何?
他老了,又能替他做幾年主?
晚上其他人回來。
楊啟桉跟著老爺子去書房談公事,楊跖作陪,周窈煢張羅著廚房準備吃的。
陳默能明顯感覺到,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老爺子就像楊家這座大山的指向標,他在一天,兒子孫子都敬著他。更遑論楊啟桉為了公司免于風波和流言,干得出隱瞞換子的事,自然事事順著老爺子。畢竟老爺子又不止他一個兒子,集團內部斗爭激烈,他不能讓人抓住丁點尾巴大做文章,很多事都還需要自己的父親從中斡旋。
誰知,這天晚上劈頭蓋臉挨了一頓罵。
老爺子的拐杖敲得嘭嘭作響,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都干了些什么?抱錯?那個女人偷了你兒子!那是你親兒子!你的眼里就只能看見錢,看見利益!你老婆糊涂你也跟著糊涂是吧?我早就說過,她寵孩子寵得沒個樣,自己養大的放不下正常,可對陳默那孩子,你們夫妻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