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可怎么辦才好,我一個人搬不動這么重的東西……”
“你們忍忍,我去叫人。”
男人也是晚上吃過飯后準備去村長家集合的村民,他特意挑了一條近道走,沒想到剛轉彎,就看到兩個小孩站在搖搖欲墜的拆遷房下面。
沒兩秒,兩個小孩都被壓倒了。
他抬高傘轉身跑遠,箭一樣沖到村長家里。
村長家已經擺好了宴席,村里將近大半的人也全都到齊,當男人砰一聲拍開門的時候,有人還在打趣他怎么跑這么急。
男人恍若沒聽見一般,說了句:“被壓在房子下面了!”
有村民困惑道:“說啥呢?”
男人氣也沒喘勻,飛快道:“溫家那小孩,被最近要拆的那房子壓倒了,快去救人……老溫,快動啊,是你們家小孩,溫樓!”
溫憫感覺眼皮很重,他眼中的目光正在一點一點渙散,臉上也有點癢,好像是頭發中間的血在往下流。
他呼出一口氣,目光往旁邊一瞥,看見昏迷不醒的溫樓后,又呼出一口氣。
溫憫感覺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感到發困,想要將眼睛徹底閉上的時候,有十幾道腳步聲突然朝這邊逼近了。
溫憫身體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因為傍晚他被村民們捉到之前,也聽見了這魔音一樣的聲音,不過,他抬起眼后,看見的卻是一張張擔憂的臉。
沖在最前面的是兩個再熟悉不過的人,他們連傘都沒有打,渾身被淋得濕漉漉的,不管不顧往這邊跑。
人們渴望被愛,無法否認當一個人長期處在被排擠的環境里,突然看見一點有人愛他的苗頭時,他會多么想用力地抓住。
溫憫聽見自己原本快要消失的呼吸忽然重了些。
他右邊五指微微張開,嘴唇也動了動,想要做出一個口型——直到夫妻二人越過他,直接跑到溫樓面前,蹲下去,用顫巍巍的手指去撫摸溫樓的臉。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臉上的水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小寶,小寶!”
“快,”男人拉開女人,接著轉過頭叫村民們一起幫忙抬預制板,“小寶,你再堅持一會,沒事的啊。”
他們表現得那么著急和痛心,仿佛現在被壓在下面的人不是溫樓,而是他們自己。
昏暗雨夜中,十幾個人齊力抬著那些沉重的預制板。
有了村民們幫忙,溫樓和溫憫身上的所有重物都在最短時間內被搬開了。
然而,溫憫卻感覺后背上的東西仍然沒有撤開,他還是喘不過氣,還是痛得難以呼吸,他抬起胳膊,想要朝夫婦二人伸出手。
但他只從分開的五指里,看見抱著溫樓的夫婦二人著急跑遠了的身影。
溫憫在嗡嗡的耳鳴中,聽見了一些人聲:“溫憫怎么辦?”
“先別管他了,”另一人回答,“看他還睜著眼,應該沒事,走吧,先去看看溫樓有沒有傷到臟器,老溫都快急瘋了。”
于是最后幾個村民也一起走遠。
滴答……
滴答……
滴答。
雨越下越急,地面積起深約半寸的積水,溫憫倒在一片水泊里,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村民的背影。
當天晚上,當所有人圍在溫家門口,四處檢查溫樓身上的情況時,幾里之外趴在地面的溫憫最后一點呼吸消失,背部的微末起伏也恢復了平整。
沒有人想到溫憫死了,畢竟那僧人都說了,喝了白蓮水的人有強大的再生功能,那他就算斷了一條腿,肯定也能自己恢復啊?
這一點他們可是在禪房里親眼目睹過的。
所以,沒有人覺得溫憫會有事。
更沒有人想到這一晚,他們剛從鬼門關里逃出來,連天都還沒亮,他們的村子就被泡在了血河之中。
半夜一點多,有人被尖叫聲驚醒,迷瞪著從床上坐起來,余光便看見窗外似乎有一點血光,他茫然地披上一件衣服,打開房門準備出去看看。
結果下一刻,他就踉踉蹌蹌、屁滾尿流地跌坐到了地上。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的視野盡頭是一團黑霧——那團黑霧把手從他胸口里拔了出來,重新走遠。
他在村子里漫無目的地飄蕩著,身上的黑霧還不太穩定,時而會消失,露出一張慘白發青的、熟悉的臉。
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尖叫,不管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所有人都在竄逃。
他走過的地方尸殍遍地,沒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成功逃跑,他速度很快,而且,很殘忍、很果斷,每抓到一個人都會在一秒鐘內捅穿心臟。
最后,黑霧踩著遍地的血水,走進了最后一個目的地——溫家。
他停在門前,凝視著那扇門,三秒后,他抬起了手。
以前把手拍痛都打不開的一扇門,現在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片脆弱的塑料,他伸手一推就掀開了。
他一步一步走進屋子里,只見早已經醒來的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