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我們去放河燈了。”
他輕輕一拽,沒拽動衛慕青,挺拔高大的男人始終站在原地不動,宋吟看向他深沉莫測的一張臉,到底同床共枕幾天,了然地一挑眼尾。
他前腳和衛搖廂說話,后腳又和衛澹生說,沒來得及理衛慕青。
又心情不好了。
宋吟踮腳依偎進衛慕青懷里,雙手勾住脖子,兩條胳膊小臂交垂在男人有力的頸后,被衣袍裹住的身子因為這姿勢,妖媚得如同一條水蛇:“二爺怎么又臭著張臉,出來放河燈看戲就該開開心心的。”
衛慕青扯開宋吟一條胳膊,“沒不高興。”
“好吧,說不過您……”宋吟沒拆穿男人,輕拉上衛慕青的手掌,“戲快開始了,我們快去把放河燈先放了。”
他手不大,只能拉住衛慕青的四根手指,柔軟地拉著衛慕青到岸邊,把河燈放了。
河燈被放在清澈的河流上,順著水波一點點飄向遠方,衛搖廂和衛澹生姍姍來遲地接過河燈,也蹲到了河岸。
楊柳樹下,宋吟在旁邊看著他倆放,兩人湊一起就不安寧,不知道又起了什么爭執,衛搖廂被衛澹生氣得雙目竄火。
身邊突然覆下來一個身影,是衛慕青,他和宋吟站在一處,眼看遠方:“等這趟從南城回來,衛家會再辦一個婚禮。”
宋吟微愣:“什么?”
衛慕青低頭,眼睛看向宋吟:“之前那場不算數,這次會三書六禮。”
風風光光地辦一場,讓嗩吶隊繞城連奏三天,鞭炮齊鳴,喜轎和紅妝直鋪平城十里路。
衛慕青目光很深,頗有些珍重的意思:“你愿意嗎?”
宋吟面對男人的注視,干澀地吞咽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不是,這不是他愿不愿意的問題。
問題是你的小竹馬,沈陵呢?
河岸邊,衛澹生還在和衛搖廂爭吵不休,衛澹生始終是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是嗎,我倒是不知道,杏園那幾個歪瓜裂棗,比桃園的戲子唱得還好。”
衛搖廂輕微咬牙,邊跟著衛澹生的腳步往過走:“杏園的伶人只唱戲不賣身,戲也唱得比桃園的好,大哥是風月場混慣了,才會覺得桃園的唱得好吧!”
衛澹生冷笑:“我什么時候去混過風月場,愛聽幾場戲就變成隨隨便便的人了?唱得爛就是爛,還不讓說。”
衛搖廂氣得腦子嗡嗡:“你倒是說說,到底是哪里爛?反倒是桃園,我能說出一萬個不好來。”
他說服不了衛澹生,衛澹生也說服不了他,最后兩人齊齊看向宋吟,眼淬寒星,異口同聲:“小娘/程知之,你覺得哪一個唱得好?”
宋吟:“……”
有病啊。
衛慕青的話到底沒得到回應。
河燈放好了,幾人一起往杏園走,衛家三人走在明亮的河岸邊,身姿一個比一個挺闊,高大,身姿英拔。
宋吟嘴唇潤潤的,他舔了一下:“對了。”
聲音很輕,本來不該聽到的,前面漸行漸遠的三人卻回過了頭,看向他。
宋吟低頭輕提了一下衣袍,眼睛似河上的清流,柔情似水:“我還沒有問你們呢。”
衛慕青眉闊很寬,眼壓眉,是很有壓迫的鋒利鳳眼,長眉下,他一雙眼定定看著不遠處的宋吟,看到在滿天星斗下的小姨娘輕抿起紅唇。
衛慕青去杏園,說的是要帶自己的家人和姨娘一起去看,外人還有許多不知道衛慕青的姨娘是個男人的,所以宋吟這趟出門,穿的是雌雄莫辨的一條長裙。
頭戴著很大的洋式禮帽,垂下來的黑紗遮住了半張盈潤的面龐,不涂口脂都很紅的唇肉,再往下是一條長長的頸,軟肩的線條流暢柔軟,兩條交垂的手上提著一個珍珠邊的手包。
他站在那里,像一只高貴典雅的黑天鵝:“我今天好看嗎?”
宋吟穿這衣服,一是為了避免麻煩。
二是……二是存了搗亂的心思,想惡心惡心這三人,他故意這么問,眼睛亮亮的、惡作劇一般看著前面三個男人。
然而下一秒,他頓住。
衛慕青沉沉地看著他,說:“好看。”
再往過,衛搖廂和衛澹生也站在那里,眼中映著他的身影,微微閃爍。
好看。
比什么都好看。
比那正圓的月亮,比那清澈的灣流,比那開得正盛的扶桑花。
彼時他們相安無事。
在一個花好月圓的夜晚,被紅唇亮眼的小姨娘撞得心跳不止。
第150章 民國姨太太文學(15)
月上中天,看完梨園的戲后已經很晚了。
宋吟是沒力氣走回去了,衛慕青也看出他困得不行,就在路邊叫了兩輛還在接客的黃包車。
他和宋吟坐前面,兩個兄弟坐后面。
看的時間太晚了,回到的時候街上只偶爾會路過一兩個人,宅里的小廝也都全部回房睡下了,街上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