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俊秀男子出來,身披褻衣,露出大片胸膛,與喜文點頭致意,匆匆而去。
房里沒有點炭,卻暖洋洋的。絲絨般的萬春香擴散在空中,混著濃郁的果酒味道,以及若有似無的男歡女愛氣息,熏得人臉紅心跳。
萬壽坐在榻邊,只披著一件薄如蟬翼的廣袖衫,雙頰猶帶緋紅,不知是喝醉得還是動情得。
“倒是稀客,”萬壽隨手拉起掛在肩膀的領子,似笑非笑感嘆,“更衣吧。別讓太子殿下久等了?!?
雕花門后,侍女一左一右侍立,恭敬搴起水晶簾。衣容齊整的萬壽從內出來,便見太子李羨正襟危坐于堂前,笑問:“秋雨連綿,太子來找本宮,不知所為何事?”
廳中的李羨聞聲站起,拱手行禮,“見過姑母。”
今日的萬壽只挽了個簡單的鬟髻,斜插著兩只釵,比她平時的妝容要寡淡很多。
李羨微微一笑,頗為歉意地道:“羨不速即來,還請姑母見諒。只是秋闈一案實在緊急,不容耽誤,只能打擾姑母了。”
萬壽怔了怔,緩緩提裙入座,“那事,本宮倒也聽說了。說到底,是定國公一黨看不慣禮部尚書左右搖擺,伙同大理寺,借機敲山震虎。太子又何必插手?且讓他們狗咬狗吧?!?
禮部尚書當初靠著定國公上位,如今見局勢易型,又想著改換門庭。叁心二意,不堪大用,實沒什么保的必要。倒不如隔岸觀火,坐收漁利。
李羨道:“牽一發而動全身。一開年就是會試,若此時清算禮部,只怕來年春試一團糟。那群人也是想著,京畿秋闈諸事,大多得羨準批,自會避嫌不管,所以敢在這種事情上做文章。此案有許多不實之處,若是順了他們的心意,作壁上觀,放任自流,一旦泄題買賣的事被坐實,一則會失去天下學子的信任,二則會讓他們以為,自己手握刑律,就可以肆意妄為。此二者,皆非羨之所想見?!?
萬壽悠悠端起茶,揭蓋撥了撥水面浮葉,品了一口,道:“太子之心,可昭日月。可你復位不過一年,根基尚不穩定。才轟轟烈烈辦了劉佳,又調換了底下不少人,已招來不滿。此時明知有嫌而不避,只怕少不了要受攻訐責難。周公尚且恐懼流言,況君之二太子乎?旁的都是小事,陛下的信任,才是你的立身之本?!?
皇帝第一次下旨迎李羨出臨江王府,他自言罪身,不敢承旨。第二次詔他進宮探疾,方才在皇帝榻前恢復太子之位。重新入主東宮后,他更是事無巨細向皇帝匯報請示。
所行謹慎,正是要皇帝放心安心——畢竟他有個曾經謀反的舅舅。
“所以,”李羨將《雪霽帖》遞向萬壽,“還需姑母襄助?!?
他并不準備親自出面。
萬壽草草看了一眼喜文打開的圖卷,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沒一下叩著,“有這個恐怕還不夠吧。太子準備怎么繞過大理寺?”
此案有無冤情暫且不論,只要在大理寺手里就翻不了面。李羨會來找她,心中大概已經有主意。
李羨似是答非所問道:“朝中貪腐之風盛行,也是時候查查了。”
那只怕有得定國公和大理寺卿焦頭爛額了。
萬壽嘴角微挑,“你這是圍魏救趙?還是攻其不備?”
“什么都好,只要能整肅朝綱,”李羨拱手道,“勞煩姑母了?!?
萬壽低眉一笑,理了理袖子,“說起來,這已經是太子第二次找本宮辦事了呢?!?
“以后還會有很多需要姑母援手的地方的,”李羨示意了一眼外面院子,“羨看姑母院中的菊花被打得有些狼藉了,前幾日倒是得了幾盆珍貴的綠菊,晚幾天送到洛園吧,看姑母喜不喜歡?!?
“有勞太子費心了。”萬壽甚為歡喜道。
踏雨而來,涉雨而去。
侍立在旁的喜文目送李羨背影消失,搖頭嘆道:“太子殿下此舉,似乎有些費力不討好。”
“你不懂他,”萬壽隔空撫著《雪霽帖》上的墨跡,心嘆果真神品,“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像這墨,千年不渝色。他還是要做賢良的太子,治清明的朝堂?!?
權術用多了,心思也會變得深沉詭譎,這不是李羨想要的。
不過他做的似乎有些超過他所言的分內了,否則也不會專門來找她坐鎮。
萬壽輕輕一彈指,《雪霽帖》骨碌骨碌卷回去,漫不經心吩咐道:“去查一下,看今天有什么人去找過太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