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蘇清方照常去了靶場,拉弓射箭。
一天百支箭,不曉得要拔多少只鵝雁鷹雕的毛做箭羽。蘇清方自知箭術(shù)不好,也不想叫大鵝大雁難過,正好她也射不遠,射完就撿回來,繼續(xù)用。
全場只見蘇清方跑過去又跑回來的身影,還專門梳了個干凈利落的麻花辮,更像只草原上的老鼠了。
在帳中悶了半天的李羨出來走了走,順路就到靶場瞧了瞧,大抵是想看某人打退堂鼓的笑話,不想她今天還在。
看起來不僅是一時之興。
姿勢也比昨天像樣了許多。
正想著,蘇清方的箭打著旋飛了出去。
李羨閉上眼,默默嘆了口氣。
失手的蘇清方釘子似的僵在原地,轉(zhuǎn)過臉望向李羨,辯解道:“你看著我,我緊張……”
剛才,她余光瞟見李羨的影子,一分神,箭就飛了。
李羨心臟一跳,想起自己幾天前射飛的那一箭,狀似漫不經(jīng)心問:“你緊張什么?”
“你沒有那種老師盯著就寫不好字的經(jīng)歷嗎?”
原來如此。
李羨撇開眼,口上沒有留情:“那也要你能做好。你這也不能再差了,有什么好緊張的。”
“……”蘇清方一時也不好說這是安慰還是挖苦,去撿了箭,沒好氣道,“比昨天好就成。”
跬步千里,積少成多,前提是方向不錯、基礎(chǔ)牢靠。
昨天教她已經(jīng)開始走樣。
李羨隨手從箭簍里抽出一支箭,用箭尾抬了抬蘇清方的手臂,“抬起來,別偷懶。”
不是蘇清方偷懶,而是她習(xí)慣抬到這個高度。經(jīng)李羨一說,蘇清方下意識板正了身體。
忽然,帶著羽毛的箭尾挑住了蘇清方的下巴,帶著她的臉微微轉(zhuǎn)了個角度,停了一下,似乎是告訴她固定位置,隨即收回。
整個過程不長,但蘇清方似乎還是聞到了羽毛的獨特味道,以及一股難以名狀的、羽絨接觸滑過皮膚的癢。
但李羨的語氣太嚴正,便削弱了其他感覺,“看著你的靶。讓你的視線、你的箭,還有靶,在一條直線上。”
“嗯。”蘇清方應(yīng)道,咽了一口唾沫。
憑借自己的感覺,蘇清方把箭射了出去。
無比自信的一箭。
果不其然沒中。
蘇清方干笑,去撿了箭,繼續(xù)來。
不過試多了,瞎貓也能碰到死耗子,蘇清方偶爾也能射中幾箭。
那是蘇清方最樂的時候。
一笑八顆牙齒,露出兩靨淺淺的酒窩。
旁觀的李羨拍了拍手上灰塵,叫停道:“到此為止吧。”
“啊?”顯然,因為不時中靶,蘇清方興頭上來,不知已過了一個時辰,還有繼續(xù)的意思,“我等到天黑吧。”
“過猶不及,適可而止,”李羨淡淡道,邁步離開,“如果你還想要你那條胳膊明天抬得起的話。”
作為初學(xué)者的蘇清方,所能承受的限度也就兩百下。
“好吧,”蘇清方收起弓箭,沖著愈來愈遠的李羨喊問,“你明天還會來嗎?”
語氣里似乎有期待。
李羨腳步一頓,回首反問:“我既言而無信,你又何必問我?”
何況他本來就是碰巧、順路,明天的路在哪里他不知道,也沒辦法承諾。
蘇清方被噎得沒話說。他確實記仇。
“哦,對了,”李羨補充道,“若有人問起,別說是我教的。”
蘇清方:……
她就這么拿不出手嗎!
蘇清方攥緊了拳頭,對著李羨趨遠的背影揮了一拳。
第二日,李羨沒有來。
空場上,蘇清方有一下沒一下拉著空弓,說不太上來什么感覺。
果然,沒天賦的學(xué)生不得老師鐘愛。
蘇清方猛的拉開弓,瞄準靶心,松開手。雖則無箭,架勢卻像是要射穿什么東西。
弓弦在耳邊回彈,余音顫顫不止。
“蘇姑娘。”有人喊她。
蘇清方回首,只見凌風(fēng)小跑過來,腰間的劍晃搖鐺鐺。
“凌風(fēng)大人,”蘇清方連忙頷首,感激道,“之前承蒙大人出手,清方幸得逃過一劫。還有舍弟潤平,也多蒙大人相救。恩情累累,一直沒找到機會和大人道謝。”
凌風(fēng)拱手辭道:“蘇姑娘太客氣了,卑職都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不言而喻。
蘇清方摩挲著手里的弓,笑道:“那也多虧大人出手。”
凌風(fēng)謙遜搖頭,瞟見蘇清方一直在擺弄桃皮弓,解釋道:“殿下跟工部的大人有事相商,不得空來教姑娘射箭,所以叫卑職來看一下姑娘。怕姑娘剛學(xué)射箭,細處有失,養(yǎng)成習(xí)慣就不好改正了。”
原來是被公事拖住了。太子不好做啊,狩獵也不得空。
蘇清方不以為意地撇開頭,抽出箭,開始正經(jīng)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