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這位先生——唔。”
很顯然,實習生也認出了讓是誰,自覺捂住了嘴。
讓跟在露易絲女士的身后向著拓哉的病房走去,順便也在打聽對方的情況。
“羽田病人轉(zhuǎn)過來的時間并不太長,平時都很安靜,喜歡一個人玩拼圖,算是我們這里康復的病人中最好照顧的那一類。”
“他的父母平時會來看他嗎?”
“一般一周兩次,父母分開來過來。”
“拓哉他和父母相處的時候怎么樣?”
“也挺安靜的,他從不跟父母說話。”
讓點點頭,對于這個情況倒也不覺得意外。
很快他就見到了如露易絲女士所說在玩拼圖的拓哉。
他敲了敲門,試圖引起拓哉的注意,但拓哉依然專心集中在眼前的拼圖上。
“自閉癥的患者專注力都很驚人,你可以直接喊他的名字,這樣敲門他是不會有反應的。”
讓略顯尷尬,但也沒有喊名字,而是徑直走了過去。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分為有序與無序。
拼圖、魔方等等,是將無序變?yōu)橛行虻挠螒颉?
在曾經(jīng),拓哉的世界里還存著某種緩沖帶,但隨著某一天緩沖帶的消失,他便徹底沉入了這場有序與無序之間的游戲。
拼圖原本的樣子在他的腦海中固定在那兒,打碎后的每一塊拼圖,隨著他將其拾起,腦海中的原圖便有一個部分微微亮起,他便知道要將這塊拼圖放在什么位置。
或許對于常人而言,拼圖游戲,是先找邊角,再慢慢向內(nèi)按圖索驥的過程。
但對于拓哉而言,拼圖游戲的圖版,更像是一快圍棋棋盤,而他所做的,就是將自己手中的“棋子”放在其應該待的位置。
他盯著屬于自己的棋盤,手中不斷將棋子擺入,忽然間,又有一只手從他的視野之外插入進來,將一枚棋子放在了他眼中的正確位置。
他抬起頭,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他的對面。
“你來啦,讓。”
這是弟弟說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人。
露易絲看著眼前的一切略顯吃驚,她還是第一次見這位病人臉上有如此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她想著澤村探視表上寫的與病人的關系是“朋友”,本來還有點不理解,此刻卻是不再有任何的懷疑。
讓聽到對方喊自己名字的時候也是一愣,事實上更多時候拓哉看到他,都是直接邀請他一起玩游戲,并不會有什么招呼。
他本也做好了和拓哉一起玩游戲,然后在合適的時間離開的想法,沒想到對方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他猶豫了一下,也回應了一聲,“是的,拓哉,我來看你了。”
本以為拓哉會在打完招呼后將一切回歸原來相處的樣子,卻沒想到這句招呼還不是結(jié)束,拓哉居然又主動對他發(fā)問。
他問道,“你今天什么時候回去?”
讓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本來他是想著陪拓哉玩一會兒拼圖,然后自顧自和對方聊聊天,確認對方?jīng)]什么事情,就再找對方的主治醫(yī)師聊聊,留個自己的電話,若是有什么問題拓哉的父母解決不了,可以打電話給他。
但現(xiàn)在拓哉如此詢問,他自然不能說“一會兒就走”。
“看情況,晚點回去也可以。”
拓哉收回了視線繼續(xù)將一直拿在手中的拼圖放置好。
讓有種莫名其妙松了口氣的感覺,但隨即拓哉的聲音又從他低下的腦袋那兒傳了出來,“周四晚餐的肉丸很好吃,你一定會喜歡。”
讓抬起頭看向了在門口睜大了眼睛的露易絲女士。
他以為露易絲女士不懂日語所以沒有聽懂,正向要解釋,卻沒想到這位女士迎著讓的視線,直接就點點頭,爾后用流暢的日語回答道,“那今晚就讓澤村先生和你一起吃晚餐,怎么樣?”
拓哉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讓和露易絲女士都看著他,等著他是否還有更多的話想說,但卻并沒有聽到的更多的話語。
讓和拓哉一起玩了拼圖,期間有試圖與拓哉聊天,但之前那般正常的對話仿佛從來沒出現(xiàn)過一般,拓哉依然是一言不發(fā)的埋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與過去的那些相處時光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等到接近晚飯點的時候,拓哉的主治醫(yī)生史密斯醫(yī)生過來查了房,讓看著史密斯醫(yī)生在給拓哉檢查的時候,沒忍住說了一句,“拓哉頭發(fā)有點長了,你們這邊有理發(fā)的嗎?”
史密斯醫(yī)生看起來有接近五十歲,帶點地中海,人倒是很和善,像個鄰居家的老爺爺那樣。
“我們這里的理發(fā)師可太糟糕了,我真不是想抱怨他的技術不好,實在是每次去他那里理完發(fā)我都有種不如不理的沖動。”
“但你‘每次’都去?”
“如果連我們中心的職工都不去找他理發(fā),那豈不是太讓人傷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