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量高大, 主動放低姿態坐下,溝通起來倒輕松許多, 不會讓人仰得脖子疼。
林知言放軟聲音,問:“你是不是, 一個人去看過、心理醫生?”
霍述身形倏地一緊, 抬起頭來。
“又是駱一鳴?”
他幾乎立即鎖定了“嫌疑人”, 半瞇起眼睛, 眼神絕對算不上和善。
“和他沒關系,是我自己自作主張。”
見他面色不虞,林知言反倒笑了,單手抄兜問, “你現在知道,被人暗中掌控動靜, 是什么滋味了?”
霍述觀察著她的神色,似是而非地問:“所以, 幺幺是在‘報復’我?”
“就當是吧,所以要罰你、自己坦白。”
林知言微微低頭,輕聲問,“為什么要瞞著我?”
霍述抿了下唇線,然后直直地凝望過來,說:“我沒有騙你。”
“什么?”
“我沒有病,所以不算騙你。”
他以為林知言是來問罪。
他語氣平靜,似乎在說天經地義的事,“我坐到這個位置,明里暗里都有很多人盯著,如果讓人知道我去過那種地方,肯定會被拿來大做文章。所以,沒必要大張旗鼓。”
“就這樣?”
“……沒人會喜歡一個心理可能有病的人。”
他說這話時聲音既啞又冷,仿佛咽下鋒寒的冰刃。
盡管他從不認為自己有病,但在很多人看來,去心理診所就是原罪。
他是在不安,或許還有一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害怕,害怕林知言會因此而嫌棄他。
林知言不知該說什么好,為他的隱忍和固執。
她問:“既然覺得自己沒問題,為什么還要去、那種地方呢?”
霍述放松姿態,不答反問:“幺幺叫我回來,就是為了審我?”
“別打岔。”
林知言儼然看穿了他試圖岔開話題的伎倆。
于是霍述不說話了。
他沉默很久,方自嘲一笑,薄唇輕啟:“因為我想知道,做個普通人是什么感覺。我想做你喜歡的那種人。”
林知言喉間一陣啞澀,心中似有一塊堅硬的城墻無限地塌軟下去。
他的聰明與偏執,大部分時候都令人望而生畏。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輛時速210邁的瘋狂賽車,也曾試著壓抑本能配合她50邁的步調。
這對他來說很難,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停不下來時,索性選擇用另一種方式證明自己的誠意。
他出席慈善晚會,開發最先進的助聽芯片,研究領先世界水平的脊神經刺激技術,幫助無數像她一樣身有殘缺的弱勢群體獲得完整的人生。
如果他注定無法與她同頻,注定要先她一步到達終點,至少要讓她的賽道暢行無阻,一路鮮花。
“那個心理診所,你多久去一次?”
“……半個月,或者一兩個月,看情況。”
“以后,別一個人去了。”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我陪你去,以家屬的身份。”
霍述滿身的僵硬瞬間消散殆盡,慢慢抬起頭來。
不可置信到了極致,以至于他眼底生出幾分幻聽似的懷疑。
“如果我們重新開始,你要認真對我。”
林知言輕輕握了握五指,然后松開,望著他怔然的眼睛柔聲說,“這是最后一次機會,如果磨合不好,那我也沒有辦法了。因為我已經、沒有第二條命去賭。”
“幺幺……”
霍述緩緩站起身來,喉結滾動,垂眸近乎執拗地說,“你再說一遍,說得明白些。”
“我說,我們重新開始,你要對我好……”
她被擁入一個清冷寬闊的胸膛,甫一抬頭,炙熱的吻就落了下來。
確認似的,勾住她的唇舌,卷走她的呼吸。
“霍述,你好好……說話……”
“足夠了,幺幺。你什么都不用做,這一次換我來賭。”
霍述不住親吻她的頸項,耳垂,然后再是唇角。他眼底染著夕陽的紅,連呼吸都在微微發抖,
他近乎迷戀地捧起她的臉頰,散落的幾縷額外耷拉在英雋的眉間,隨著他的呼吸輕輕顫動。
林知言注意到,他的指腹也在微顫,不受控制似的,有著和他沉穩面色截然不同的興奮。
“你在發抖……”
“沒事,我只是太高興了。”
霍述緊緊擁住她,低笑著喃喃,“幺幺,我真的很高興。”
林知言輕嘆一聲,抬手按在他過于亢奮的指節上,安撫似的輕輕握住。
“霍述,如果我我死了,你會怎么樣?”
“你不會死。”
“你會和我一起死嗎?”
“我不會自殺。”
“是嗎?”
林知言抬指扯開他的領帶和領扣,露出左肩處的燙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