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述目光深沉地看著她,輕聲問,“可以嗎,幺幺?”
林知言頓了頓,捻著袖口的絨線說:“餛飩沒有,可以給你煮碗白粥。”
“……”略顯失落的表情。
“不要算了。”
“要。”
霍述怕她反悔似的應允,隨即疑惑似的,屈指抵著額角,“但為什么是白粥?”
林知言溫聲胡謅:“電視里都這么演,給病人煮碗白粥,他會很感動。”
霍述似信非信,笑說:“白粥就白粥吧,對脾胃好。”
林知言抿出淺淡的笑意,起身去了一樓廚房,問張姨有沒有包餛飩的食材。
說歸說,她總不能真的讓傷患吃沒營養的榨菜白粥。
“可巧呢,剛買了一塊上好的梅花肉,準備晚上給霍先生做雪梨肉丸湯的。餛飩皮也有,這幾年霍先生時常點名要吃餛飩,我就常在冰箱里常備著皮子……找著了。”
張姨從那大得驚人的四門冰箱中翻出冷藏好的肉糜和餛飩皮,嘆氣說,“也是我手藝不精,做了無數次都不成功。霍先生總說我做的餛飩差點味道,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
林知言心神一動,接過食材說:“那餛飩湯,要用紫菜蝦皮打底,再放一小勺松茸鮮。”
“松茸鮮?”
“就是八九月份采摘的松茸烘干,研磨成粉,一般都是、自家做自家吃。不過,本地幾家大型的、連鎖超市里,都有售賣。”
“原來如此!”
張姨恍然大悟,連忙解開圍裙,“我這就去下面的超市逛逛,有沒有林小姐說的‘松茸鮮’,可這食材……”
“您去吧,我來調餡兒。”
林知言嫻熟地挽起衣袖,笑著說。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林小姐是客人,本不應該讓您操心的。”
“沒事,病人最大,誰叫他點名、要我做的餛飩呢。”
說著,林知言抬眼朝廚房門外瞥了眼,“霍總再到處亂跑,只怕這餛飩,沒福氣吃了。”
霍述靠在輪椅中,很輕地笑:“我下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哎喲,您好好躺著就是幫最大的忙了!醫生說了,您現在還不能亂動的,摔著、磕著了可就不得了!”
張姨叫來醫生,手忙腳亂地將霍述哄回樓上去了。
林知言總算得了清凈,磕了只蛋清加入碗中,用筷子專心和著餡料。
過了大概十分鐘,外頭傳來動靜。
林知言以為是霍述又溜下來了,抱著餡料碗朝外一看,有些意外:“駱一鳴?”
“林知言?”
駱一鳴將背包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愕然地看著她身上的圍裙,“你這打扮……是和我哥和好了?”
林知言微微一笑:“沒和好,就不能來了?”
“也不是……就是吧,好久沒看見你們這么相安無事過了,有點不敢相信。”
駱一鳴走過來,吸了吸鼻子,“包餃子?”
“是餛飩。”
林知言將拌好上勁的餡料擱至一旁,轉身靠著料理臺道,“你來得正好,我有點事想問你。”
“你說。”
“你知道霍述肩上的燙傷,是怎么弄的嗎?我問過他,他不肯細說,我覺得有點奇怪。”
林知言點了點自己左肩的位置,比劃道,“大概,在這個位置。”
“燙傷?”
駱一鳴一時沒反應過來,倚著廚房門想了半天,才一拍手說,“你說那個啊!如果是燙傷的話,應該就是宅子起火那晚留下的。”
聽到“宅子起火”二字,林知言心下一咯噔。
“就是三年多前那場火嘛,述哥從酒會上回來,以為你還困在房子里,想都沒想就沖進去了。”
“你說,他沖進去了?”
“可不是嗎。”
回憶起那晚的慘烈,駱一鳴仍是有些后怕,“那么大的火啊,人沖進去就是個死。雖然最后關頭他被人攔住了,但爆破后飛濺的玻璃渣還是燙傷了他的肩膀……大概就是你說的那處吧。”
林知言久久失神,喉間一陣酸楚。
“我不會自殺的,自殺是懦夫的行徑,我很瞧不起。”
多年前,霍述冰冷理智的話語猶在耳畔。
林知言很想上樓揪住霍述的衣領,質問他一句:你沖進火海的行徑,和自殺又有什么區別?
當一個蔑視自戕的人,背叛自己引以為傲的信條,義無反顧走上烈焰焚身的死路時,他會想些什么呢?
他能想些什么?
林知言有些發冷,聽見駱一鳴沉重的聲音傳來:“林知言,我說句胳膊肘往里拐的話,你別嫌我多事兒。我哥對你這三年的遭遇了如指掌,你呢?你對他這三年來的經歷,又了解多少?”
林知言抿了抿唇,反問:“我想了解,他會說嗎?你覺得霍述是那種,會在我面前訴苦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