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述沒接話,只沉默著讓出自己的肩膀,好讓林知言能枕得舒服些。
林知言僵了僵,索性放棄掙扎。
霍述大概以為她睡著了,一手小心地圈著她的肩,一手抽了兩張濕巾紙,低頭擦著鞋面。
村里的土路不好走,他跋涉而來,那雙意大利純手工縫制的昂貴皮鞋上,沾了不少泥點子。
他養尊處優慣了,又心境不寧,見擦不干凈便皺起眉頭,十分難以忍受的樣子。
車窗外黑漆漆一片,只隱約辨出蜀地群山起伏的輪廓,和公路旁森森的樹影。
林知言閉著眼,眩暈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心慌。
前后不過十秒,平穩行駛的汽車忽而猛烈地顫動起來,像是行駛在沒有著力點的海綿上,被拋起,而后又落下。
林知言被劇烈的顛簸頂得險些撞上車頂,驚慌睜眼,頓時見到了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幕:公路裂開一道口子,仿佛有巨獸要頂開地面鉆出,座位上的手機彈出橙色的地震預警。
“停車躲避!”
霍述雙目赤紅,厲聲喝止試圖沖過去的司機。
然而已經晚了。
山上的石塊咆哮著滾落,司機猛打方向盤閃避,卻因地面不穩而失去控制,沖破護欄朝下翻去。
天旋地轉。
車廂里的人像是罐子里撞擊的玻璃珠,林知言所見的最后畫面,就是霍述將她拉入懷中,用高大的身軀緊緊護住。
五臟六腑都要被擠壓撞碎,耳畔盡是車身撞擊斜坡石塊的哐當聲,以及樹木枝干被壓折的喀嚓聲,宛若碾碎人骨般悚然。
林知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幺幺……”
“幺幺!”
不知過了多久,混沌的意識里傳來一道微顫的聲音,似乎遠在云端,又似乎近在耳畔。
林知言緩緩睜開眼,頭頂的聲音漸漸清晰:“幺幺,幺幺你醒了嗎?”
入目一陣漆黑,林知言晃了晃神,渙散的視線才稍稍聚焦,隱約從狼藉中辨出霍述下頜的輪廓。
“……霍述?”
“我在。”
霍述立即回應,聲音有種鎮定人心的力量,“我在的,幺幺。”
車子翻下斜坡,被震落的山石埋了大半,車燈也因劇烈的撞擊而破碎熄滅,到處都是一片詭譎的漆黑。
耳畔間或有嘀嗒的水聲,不知是油箱漏油,還是山林間滴落的露水。
“……地震了?”
“嗯。”
林知言動了動手指,摸到一片金屬的冷硬,無數尖銳的碎石塊和折斷的樹枝從打開的車窗外涌入,將車子四腳朝天地釘在斜坡下。
她這才意識到車子完全翻了個面,原先的車座壓在霍述頭頂,而她身下躺的才是車頂。
霍述護在她身上,手臂撐在她耳側,極力為她撐出一片可供喘息的天地來。
林知言看不清他現在的狀況,隨著意識的清醒,痛感也密密麻麻涌上神經,幾乎快要讓她窒息。
“好痛……”
“哪里痛?”
霍述略顯急促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腳。”
“別怕,是司機壓在你腿上。你慢慢抬腳,試試能不能動?”
林知言咬唇,依言照做。
司機的身體很沉,她索性蹬掉鞋子,慢慢抽回腳。萬幸車廂雖然被撞擊得不成形狀,還是有一點狹窄的空間勉強供她活動。
司機沉沉朝一旁倒去,林知言成功抽出痛麻的腳,正要掙扎挪動,卻聽霍述倒吸一口氣,按住她道:“別動,幺幺。”
他呼吸急促,幾乎是一陣一陣地撲灑在頸側。
林知言立刻不敢動了,忙問:“你怎么了?受傷了嗎?”
過了很久,霍述冷靜的聲音才繼續傳來:“可能有點骨裂……幺幺,我右邊褲兜里有只手機,你摸摸看,能不能找到。”
“好。”
車內被擠壓得幾乎沒有能夠活動的空間,林知言連扭頭都十分困難,指尖摸索了半天,不知道碰到霍述哪里,聽他很低地悶哼了聲。
兩邊的褲兜都摸索過了,沒有手機。
林知言自己的手機倒是就在包里,可惜屏幕已經撞得粉碎,指尖只摸到了一片粗糙的玻璃裂紋,根本無法使用。
“沒事,大概是掉在什么地方了。”
霍述低聲安慰她,問道,“你頭還暈嗎?”
“不暈。”
但是被撞得很痛。
林知言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先前那陣詭異的頭暈,竟是源于地震來臨前磁場改變的不祥之兆。
“司機……還活著嗎?”
“沒事,他有安全帶和安全氣囊,只是昏過去了。”
霍述沉穩的聲音傳來,也不知是說的實話,還是在安慰她。
林知言鼻子一酸,聲音已有些啞澀:“你為什么……要來這里?好好呆在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