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依娜看向桌上的助聽器盒子,欲言又止。
半晌,她皺眉說:“那好吧。”
一行人散去,林知言坐回位置上,獨自將面前的那份烤腦花吃完。
盒子里的助聽器已經(jīng)充滿電,拿出來調(diào)試一番,仍是聲音微弱。
晚上八點半,聽力中心已經(jīng)下班,林知言蹙蹙眉,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對面忽然坐下一個人,高大的身影幾乎遮住了她面前的燈光。
林知言抬起頭,隨即眼皮一跳。
霍述仿佛看準空檔從天而降似的,出現(xiàn)得沒有絲毫征兆。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巧合”,所以霍述也就放棄解釋,只一邊低頭解開襯衣袖扣,一邊故作輕松地說:“我還沒吃晚飯。這家什么菜式好吃?”
林知言有些后悔,下午著實不該登錄微信舊號。
哪怕她沒有刻意去回想,只是見到霍述的臉,那一千多條未讀信息仍會時不時蹦跶出來,猝不及防蟄她一下。
人就是這樣奇怪,總以為得到答案就會釋懷,卻又往往因為答案而無法釋懷。
她把助聽器放回充電盒中,隨意將手邊的菜單推過去,顯然不打算搭話。
塑封包裹的菜單上赫然落著幾點油污,霍述僵了一息,很快又恢復常態(tài),在推薦的豬蹄湯、烤肥腸以及烤腦花中,淡定地選擇了一聽啤酒。
林知言起身,用手語問張睿博的爸爸,點的菜都結賬了沒有。
張爸爸回答:【小成結的賬,一共352元,沒有遺漏。】
林知言點點頭,轉(zhuǎn)身要拿桌上的充電盒,卻摸了個空。
抬頭一看,自己的助聽器不知道什么時候落在了霍述的手里,被他捻于指間研究。
林知言沒由來有些生氣,撐著桌面要去拿,卻被霍述捉住腕子。
夏夜潮熱,掌心毫無阻隔地熨帖著她的肌膚,熱度和力度都加倍清晰。
霍述的眸色明顯深暗起來,林知言皺眉,下意識抽回手。
“你這助聽器有輕微雜音,聲信號弱,應該是內(nèi)部零件松動。如果不及時處理,這只助聽器很有可能報廢。”
他抬眸迎上林知言冷淡的視線,一種進退有度的從容,“我只是想幫你排除故障,不會做別的。”
這是a大研究所傾注了三年心血的東西,尚在開發(fā)受試階段,怎么能隨便交給外人拆解?
林知言五指虛握張開,指了指自己:【給我!】
“這里環(huán)境太嘈雜,去我車上弄。”
霍述不勉強也不后退,語氣平靜,“不妨信我一次,幺幺。”
張爸爸正在不遠處張望,周圍食客也投來好奇的目光,林知言不想在大庭廣眾下拉扯,只得跟他起身,前往路邊停著的豪車。
她站在車門旁的人行道上,沒有進去。
霍述回頭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獨自彎腰鉆進后座,打開頂燈。
司機遞來一只小巧的工具箱,里面竟然有那種特別精密的、類似鑷子的儀器。然而想起霍述那些奇怪的收藏癖,林知言也就見怪不怪了。
車內(nèi)的燈是特別明亮的暖黃色,照得霍述也染上三分人氣似的。他的袖口上挽,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膚色偏白,腕上一只黑色的機械手表格外醒目,捏著鑷子的手指修長,手背上能看見微微突起的淡青色筋絡。
哪怕是當年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像現(xiàn)在一樣坐在滿是油污的燒烤攤路邊,認真地拆解調(diào)試一只拇指大的助聽器。
畢竟那時候的林知言總習慣遷就他的喜好,去一些華而不實的餐廳,吃不及巴掌大的精致“鳥食”。
不多時,車內(nèi)的霍述放下手里的東西,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他抬手熄滅了車內(nèi)頂燈,別過頭,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大概三分鐘,他掛斷電話,對著屏幕按了幾個鍵,下車將助聽器交還給林知言,唇形慢而清晰:“弄好了,不過還需要聽力驗配師做細節(jié)調(diào)整。能聯(lián)系上對方嗎?”
這倒是問題不大,畢竟可以請驗配師遠程操控。
林知言下意識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才發(fā)現(xiàn)上面有條剛發(fā)來的消息。
拾一:【你現(xiàn)在找個安靜封閉的地方,我給你開遠程調(diào)試。】
夜市,路邊,一時還真找不到安靜封閉的場所。
林知言正遲疑要不要回去再調(diào),就見霍述看穿她似的,極其自然道:“我看你這助聽器有藍牙遠程功能,不介意的話,去我車上試試。”
林知言后退一步,招手準備攔計程車。
霍述已經(jīng)拉開了車門,很輕淡的笑,有幾分自嘲的意味:“你要是擔心,我不上車。”
說罷,他還真后退幾步,離遠了些。
路燈昏暗,他出色的面容也變得模糊黯淡,長影孑立。
林知言沒再堅持,轉(zhuǎn)身鉆進那輛空蕩的豪車,關上隔音極佳的車門車窗,繁城的喧鬧瞬間消失殆盡。
她定了定神,將助聽器開機塞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