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數(shù)據(jù)分析的話,幺幺至少有九成的概率化險為夷,他推演的數(shù)據(jù)從不會出錯。
可為什么他還是如此難受?
難受到好像有誰攥住了他的心臟,時不時用力揪上一把,血液倒流,連呼吸都阻滯起來。
是因為那一成的意外概率嗎?
霍述握緊了手中的魔方,尖銳的棱角刺中掌心,卻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
車子徑直突破消防警戒線,沖上山頂別墅。
霍述推開車門,第一眼所見就是被熊熊大火燒塌的家宅。
云梯,高壓水槍,救護車的紅藍閃光,大聲指揮的消防員,還有被醫(yī)護人員陸續(xù)抬出的家屬……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災(zāi)難片的慢鏡頭,模糊又冗長。
霍述逆著人群往里走,西裝筆挺,仿佛一把利刃破開熙攘的人群,站在擔架面前。
掃視一眼,沒見到林知言。
“林知言呢?”
他的聲音很輕,卻透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凌寒威壓。
韓揚躺在擔架上,滿面焦黑,干燥的嘴唇囁嚅著:“有歹徒闖入,對不起,霍總……”
“幺幺呢?”
霍述又問了一遍,只是這一次,是面向坐在救護車上的處理傷口的霍依娜。
霍依娜雙肩不可遏制地一顫,死死咬唇,半晌抬起頭啞聲說:“她還在房子里?!?
“你說什么?”
語氣陡然一寒。
“我說,她還在房子里!”
霍依娜破罐子破摔地大喊起來,渾身顫抖道,“火這么大,她早逃不出來了!說不定已經(jīng)死了!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嗎!”
聲音戛然而止,霍依娜瞳仁戰(zhàn)栗,緊繃地盯著霍述高高揚起的手掌。
然而那巴掌只是頓在半空中,半晌沒有落下。
片刻,霍述眼底的戾氣緩緩散開,然后極慢地,扯出一個了然的淺笑:“你在激怒我,nana。你的這些小伎倆,還真是沒有什么新意。”
他落下手,放輕語氣:“說,幺幺在哪里?”
“……”
霍依娜裹著外套,咬緊牙關(guān)。
“關(guān)倩,你來說。”
被點名的關(guān)倩猛地抬頭,指甲緊張地嵌進掌心。
“林小姐,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我欠你個人情?!?
去年秋天霍依娜輪椅失控險些撞車,林知言站出來維護她的畫面閃現(xiàn)腦海。方才在火海里,林知言又救了她一次……
接二連三的幫助,她能用什么報答呢?
片刻,關(guān)倩抬眼,細聲說:“老板,我……我沒看到林小姐出來……”
霍述面上輕松的笑意,霎時凝了凝。
“你確定?”
“我逃出來時,確實沒看到她……”
關(guān)倩艱澀吞咽嗓子,緊張地看著她的雇主。霍述嵌在火光中的沉默面容,令她產(chǎn)生了一絲骨縫中滲出的懼意。
“先生,現(xiàn)在救援工作還在繼續(xù),房子里有沒有被困人員尚不明確?!?
身邊有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消防隊接到好幾通火警電話,但電話里一直沒有聲音,還以為是有人惡作劇,所以……”
咔噠,霍述聽到了內(nèi)心深處什么東西龜裂的細響。
“她給你們打了電話。”
他輕聲復(fù)述,像是說給自己聽。
她的幺幺,連叫“阿述”兩個字都艱難不已,見他反應(yīng)怪異就再也不肯開口……她究竟是在怎樣著急的情況下,才會鼓起勇氣打出那通火警電話?
霍述看著熊熊燃燒的家宅,眼底也似有巖漿滾沸。
竟然被誤認為“惡作劇”,真是可笑。生平第一次,他如此后悔林知言是個小啞巴!
為什么不肯打他的電話呢,幺幺?
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能立刻聽出異?!?
這個念頭僅是在腦海中劃過,就戛然而止。
他知道為什么。是的,他知道。
因為他當初掛斷了nana從車禍現(xiàn)場打來的電話,因為他說過“她需要的是急救,而不是我”,因為幺幺不信任他……
那些他曾經(jīng)嗤之以鼻的情感羈絆,他奉為圭臬的理智清醒,都成了莫大的諷刺。
轟隆一聲玻璃爆破,火光沖天而起,霍述心中的那道裂縫也隨之無限延伸擴散。他引以為傲的智商,算無遺策的自信,被這心中答案的浮出而碾作了齏粉,揚起一地死灰。
越想抓緊,越要流失。
不,不能失去。
他的臉冷白得和吸血鬼無異,默不作聲地脫下那件筆挺清冽的藏藍色西裝,低頭解下和“綠野仙蹤”配套的蛋白石袖口,如果忽略他眸底的陰翳,當真是個慢條斯理的優(yōu)雅貴公子。
大概是他的臉色太過難看,工作人員還在盡職盡責(zé)地勸解:“先生,您的心情我們很理解,但眼下火場危險,您還是……”
話還未說完,就聽一陣驚呼。
坐在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