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田,美宅,還有美人。
步瞻擱下筆,平淡一聲:
隨他吧。
馮茵茵出嫁那日,是個艷陽天。
相府已有許久未曾這般熱鬧過,特別是曇香院,上上下下皆是一片喜色。喧鬧聲一路飄至聽云閣,擔心自家主子傷心,綠蕪提前將門窗閉得嚴嚴實實。可那喧囂的聲響仍舊是毫不遮掩地傳了過來。
繡完那方紅蓋頭,姜泠手指上多了幾個針印兒。
聽著那些嬉笑聲,她低下頭,將桌案上散落的針線收拾干凈。
另一邊,馮茵茵一襲火紅嫁衣,走出曇香院。
看見院子里的轎子,她微微一愣。
這一點的路,怎還需要轎子?
然,她只是怔了一瞬,立馬反應過來。無論路程多遠,過門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盡全的。想到這里她羞澀地笑了笑,歡聲道:
既是要做全禮數,夫人怎還不來送我?
她要姜泠親手將自己送到相爺手上。
那女人雖生得貌美,也沉得住氣,但總歸太過于死板,討不得相爺的歡喜。而她最會討得相爺歡心,日后在這步府定能混的風生水起。
如此想著,馮茵茵又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時間竟未曾發覺,喜轎早已偏離了原本的路徑,往反方向而去!
直到快被抬出步府,她才發覺了不對勁,疑惑道:這是要把我抬去哪兒?
伴著一聲低笑,轎外有人應聲:袁夫人,您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將您抬去袁家。
袁家??
馮氏驚惶道:什么袁家?我要嫁的是步家,你們快放我下去!相爺呢?相爺!
她驚恐地喊了好幾句,依舊得不到任何回應。鑼鼓敲得越來越響,轎子抬得越來越歡。
放我下去!你們大膽!!我是要嫁給相爺的,我是步府未來的婦人!相爺
她的聲音凄厲,近乎于瘋癲。
我不要嫁給袁祿,我不要嫁入袁家!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我下去。我要見相爺,他不會把我送給袁祿的,我幫他做了那么多的事,讓我見見他
她想要跳下喜轎,立馬有人掀開簾子,只見轎內的新娘子嚇破了膽,臉上盡是水漬。
放我下去,我要去找相爺。他不會忍心把我送出去的,是不是姜泠!是不是她,她趁機報復我,報復我
袁夫人,您莫再瞎喊叫了,這是相爺的意思,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也都是奉命行事。您要是再不聽話,就別怪小的們得罪了。
馮茵茵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圓雙眼,眸光劇烈顫抖。
什什么?
是相爺的意思?
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
她忽然明白了。
怪不得。
怪不得每次相爺與袁祿見面,都會特意帶上她。怪不得那日捉拿蕭齊清,相爺要她與袁祿共乘一車。
她原以為這是相爺對她的偏愛。
銅鑼聲敲得愈發響了,眼前的大紅蓋頭垂著,入目皆是一片喜色。
她渾身顫抖,忽然嚎啕出聲。
為何要這般,相爺,您為何要這般對我。您當真是、當真是沒有心么
聽云閣,姜泠坐在桌案前,提筆描著一幅畫。
外頭的鑼鼓聲吵得她有些心煩意亂,提筆之時,青菊忽然推開房門。
夫人,馮氏她被抬出相府了!
抬出相府?
綠蕪皺眉,被抬去了哪里?
好像是一戶姓袁的人家。
姜泠動作微頓。
一瞬間,她的腦海里,立馬閃過那名叫做袁祿的官員。
滿面橫肉,大腹便便,一看便知是貪財好色之輩。
青菊姐姐,你沒看錯吧,馮氏被抬去了袁府?
未看錯。
周圍女使多少都受過馮氏的氣,聞言,皆道大快人心。唯有姜泠坐在桌邊,不語。
她緊攥著狼毫,忽然感到恐怖。
她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步瞻不愛任何人。
無論對她再怎么掏心掏肺,跟著步瞻,只會落得跟馮茵茵一樣的下場。
豆大的墨水在宣紙上氤氳開。她嘆息一聲,本想擱筆。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在素紙上落下兩個字。
和離。
024
姜泠微微一驚。
墨珠大如黃豆, 染得素紙上黑黢黢一片,唯有和離二字落得清晰。在大宣,幾乎從未有過妻子主動提起和離的, 父權夫權為天, 女子若是想要離開夫家,只能落得個被休棄的份。
被丈夫休棄, 不光對于女子而言極為羞恥, 對母家來說,亦是一件極不堪之事。這不僅關乎整個家族的顏面,還會影響到族中其他未出閣的女子, 故而當初她嫁入步府,是做好了一輩子被困在這里的打算, 但如今姜泠轉過頭, 朝窗外望去。
秋樹漸漸凋落,庭院之內、入目之物,皆是一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