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回了一家人齊聚的澡堂,一會兒要喝冰水,一會兒又要吃巧克力。女人們叮囑她好好休息,她倒是想,可時鐘走著,她一顆心怦怦跳。
手機彈出消息,蘇青咬住手指關節,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他說:晚安,我的新娘。
正日熱鬧非凡,炮仗轟隆隆響過,澡堂里更是亂哄哄。
怎么還沒出來?蘇南,你進去看看!幾點鐘了,這是在干啥!
媽,還早呢
哎呀!我給忘了,沒有接親。為了讓新娘子多睡會兒,這像話嗎?艾秀英踅來踅去,找到一面鏡子,摸了摸臉上的胭脂,怎么都覺得妝容有點濃。
好看。蘇南為艾秀英別上胸花。
艾秀英今天穿了條藍色爛花絨旗袍,古法手工制作,大女兒的一點心意;戴金蓮花吊墜,小女兒去買的;渾圓的指頭箍著一只塵封十幾年的素圈戒指。穿金戴銀,好不氣派的丈母娘。
我這頭發呢,亂不亂?艾秀英撫了撫新燙的鬈發。
蘇南失笑,都好著呢
來了!來了休息室珠簾晃蕩,童詩情率先跑了出來。
別咋呼話音未落,艾秀英轉頭看見了那背后的一抹倩影。
修建圓潤的指尖挑開珠簾,一雙靈動的眼睛四下一掃,落在艾秀英身上。蘇青款步走出來,雙手背在身后,長身玉立,媽
艾秀英心頭一熱,紅了眼眶,哎。
小姑,你好美!應來捧著老膠片相機大呼小叫,一屋子人都笑了。
跟拍攝影師不動聲色,捕捉下一幕幕動人時刻。最后一張照片,蘇青獨自坐在水藍色吧臺上,雙手撐臺面,姿態舒展,柔情地注視鏡頭,仿佛與二十八年青春年華問好,以及最后的告別。
長街另一角,雙喜舞廳門口霓虹霏霏,輝映排成依仗的改裝摩托車。旁邊立著面包房的移動餐車,裝點成了婚宴的 i bar。
狐朋狗友早到了,喝著咖啡談天說地。西裝筆挺的男人甫一出現,便引起歡呼。
孟敘冬垂眸笑,一頭金發抹了發油,齊齊往后梳,露出右耳閃亮的鉆石耳釘。
老婆喜歡。他摸了下耳釘。
娶老婆了就是不一樣啊。
今天辛苦哥兒幾個。
說啥呢,應該的!
冬子江黙濃走來,低頭牽了牽鼠灰色條紋旗袍擺,抬手皮草披肩垂落。孟敘冬搭上她的手,另一只手幫她攏緊披肩。
江黙濃眉頭微動,攤開手心一枚胸花,你給媽媽戴上吧。
孟敘冬拿起胸花,仔仔細細為媽媽戴在盤扣邊。他抬眼,四目相對,一貫冷峻的面容泛起柔情。
兒子。
嗯。
江黙濃蹙眉而笑,讓奶奶也好好看看。
旁邊的老人家一頭白發高盤,精神抖擻。孟敘冬稍稍俯身,認真宣告什么似的,奶奶,我要結婚了。
哎!奶奶拍了拍孟敘冬臉頰,滿心滿眼滿意。
跟拍攝影師連連按下快門,最后孟敘冬叼著未燃的煙依靠摩托車,骨節分明的五指撐住皮質座椅,不復當初桀驁不馴的少年,盡是春風得意。
來了!來了陳春和攥緊手機,從街口狂奔而來。
人皆四散,江黙濃將孟敘冬推向舞廳,快!
舞廳里暗光流轉,好似海底游魚。
在婚禮正式開始之前,新郎新娘有短暫的獨處時光,即將第一次看見穿著禮服的對方。
孟敘冬雙手揣兜,希望自己表現得松弛些,可耳朵毛細血管涌動,比心跳還要劇烈。
高跟鞋踩在舞廳木地板上的聲音如此清晰,天啊,他寧愿此刻什么也不聽見。
喂!一只手輕拍他肩頭。
孟敘冬深呼吸,竭力和緩心緒,轉過身去。睫毛微顫,只一眼,他完全釘在原地。
蘇青一襲珍珠白緞面曳地婚紗,烏發高挽,露出修長的脖頸與肩線,她戴了一雙及手肘的手套,雙手蒙住半張臉,卻也擋不住美麗。
他的新娘,高貴而美麗。
孟敘冬蘇青垂手,露出難為情的笑容。
孟敘冬喉結滾動,單手捂住嘴唇,嗯。
蘇青抿唇,眼眸濕潤。
一時無言。
孟敘冬忍耐著什么似的,繃緊下頜,緩緩走近。他勾起了她的手,倏爾將人拉入懷中。
蘇青不知怎么笑出了淚花,哥哥。
他頭一次沒有拒絕這聲稱呼,而是輕聲回應,小青啊。
等很久了吧。
我他媽這輩子值了。
結婚真好。
我也是。
不知擁抱了多久,音樂響起。
can i go where you go?
can we always be this close forever and ever?
and ah, take out, and ta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