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她花了多長時間洗刷掉潛意識里的我不配,重構自我。然而這一刻那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她唾棄自己。
真正卡在她與母親之間的子彈,其實是那個總也過不去的漫長的冬季。
對不起我再也受不了你的犧牲。我不要也一樣犧牲。
片刻,艾秀英似乎回憶起了什么,臉上血色盡失,怔然地看著蘇青。
手指緊摳手心,要鉆出窟窿似的,蘇青忍耐著不要掉眼淚。
溫熱干燥的手覆蓋過來,孟敘冬握住了她的手。
是我叫蘇青和我結婚的,我們好了很久了。
善意的謊言平息了即將來臨的暴風雪。
艾秀英張了張嘴,目光鎖住他們依偎的身影。她轉過身去,單手蒙住眼睛,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們。
蘇南露出哀傷的祈愿。
蘇青垂下眼簾,勾著孟敘冬的手往外挪步。
在門口張望的工人們作鳥獸散,甬道昏黃、悶熱,好似永遠走不出的迷宮。
孟敘冬推開門,一陣冷風吹來,蘇青終于喘過起來。她跌跌撞撞跑向銀色面包車,一條圍巾纏繞在了她脖頸上。
別冷著了。
蘇青背抵車門,蹙起眉尖要笑不笑。
他應該生氣的,答應和他結婚的理由竟如此荒謬。他為什么不生氣呢?反而以從未見過的柔情凝視著她。
他同情她,還是憐憫?
這真叫人厭煩,她不需要任何人對她露出這樣的目光。她寧愿他把她當作一塊結石,沒有任何感情,沒有任何意義需要研究,甚至沒有美可言,只令人感到不適。
你應該想到的和我結婚會是什么樣。
孟敘冬伸手整理她的圍巾,熱氣淺淺噴灑在她下巴,我不在乎。你把關系處成什么樣我也不在乎,但我不希望你這么做了之后又難過。
語氣冷靜到極點,可不知怎么讓人讀出了溫情。蘇青別過臉去,下一瞬大手攬了過來,將她擁入懷抱。
很暖和,讓人隔著衣料也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
我們回去吧。她聲音好輕,化在風雪里。
嗯。
姨姨孩子澄澈而有力呼喊回蕩。
蘇青越過孟敘冬的肩頭去瞧,那豆丁蹦蹦跳跳過來。
兩人拉開到少兒適宜的距離。
一加一等于幾?豆豆背手很神氣。
什么?蘇青微訝。
一加一等于二,但是,但也不是!媽媽爸爸加起來就有我,姥姥姥爺加起來就有媽媽姨姨們還有我!我們合起來又變成了一!
四下不見蘇南的身影,看來這不是成年人授意的話,發自純真。
我想了很久呢。豆豆拉起蘇青的手,看著旁邊的人發出疑問,他是誰?
蘇青猶豫著措辭,忽聽孟敘冬出聲:你姨父。
豆豆嘴巴張成圓形,可又猶豫,姨父是什么?
和你媽媽爸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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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豆豆重重點頭,小腦袋瓜靈光一閃,聯通了似的,你們結婚了,姨姨才要搬走,才會高興地哭。
蘇青一下笑出聲,攏著豆豆往澡堂大門方向推,快回去吧,多冷呀。
我不要,你們總趕我來趕我去豆豆噘嘴,豆豆是多余的么?
這話令人警惕,蘇青立即變得小心翼翼,彎腰摸豆豆腦袋,當然不是,豆豆最重要啦!現在我和姨父要回我們家了,你也回去好不好?
我不能去你們家嗎?
蘇青有些為難,一個小小的拒絕說不好會給孩子造成什么影響。孟敘冬沒這些顧慮,一把撈起豆豆抱在懷里,大步邁向澡堂,將人關在了門里。
拜拜!
蘇青嚴肅一張臉:也太粗暴了吧。
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什么時候又哭了?孟敘冬也沒等她回答,繞車頭上了駕駛座。
不得不跟著上車,還沒發動的車冷得要掉冰渣子,她搓手哈氣,什么叫想太多?你們這些大老粗懂什么,就因為你們這種人,人正常的感受都成了矯情,備受歧視。
轟隆隆發動引擎,孟敘冬打開暖氣,打轉方向盤將車駛出,就我這大老粗在給你取暖,天天整那玩意兒也沒見你寫本書?
你又知道了。
寫了?孟敘冬湊來瞄她一眼,看回前路,面上若隱若現一點笑意,寫 qq 空間吧你。
蘇青雙手抱臂,你不懂!
嗯,我懂你餓了,吃什么?
蘇青發覺孟敘冬的諷刺來得漫不經心,帶點兒黑色幽默。或許他并非不懂,只是經受生活這口鍋爐的燉煮,煉出了屬于自己的澆頭。
011 要喜歡也是他喜歡我
011
蘇青一口氣不帶喘吃完一碗大冷面,又叫了一碗。
白醋和白糖的比例剛剛好,芝麻油添香,面條筋道咬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