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藍身影去而復返,走到他面前,伸手遞出了傘:“你拿著。”
沈拾之抬頭看去,傾斜的傘下,他對上了一雙如煙雨般清湛的眼眸。
眸子的主人眨了一下眼睛,似是有水波流轉,傘又遞過來了一些,同時輕婉地催促聲傳來:“快拿著。”
沈拾之下意識接了過來,傘面遮蔽了視野,月藍色的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見了。
如果不是手中多了一把傘,沈拾之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誒呦,公主殿下!”出來傳話的食樂見江泠姝冒雨跑進來,忍不住驚呼道,“殿下的病才好,怎么沒打傘就過來了!”
食樂說著,連忙拿來巾帕給江泠姝。
御書房外,聽到食樂的驚呼,沈拾之才恍然……
原來贈他傘的是公主……
沈拾之看著手中的傘,油紙傘上繪著一株淡雅的君影草。
鈴鐺似的花朵,低垂著墜在花莖上,好似是被風雨摧彎的,可細看便會發現,這花從未因風雨而動搖,謙遜內斂的形態,或許正是其應對風雨的最堅韌姿態。
沈拾之盯著傘上的君影草出神……
另一邊的御書房內,這是江泠姝第二次來此。
這一次,江泠姝不再害怕,也不再迷茫,她的語氣果決而堅定:“兒臣愿往北地去和親!”
江存度怔了一下,他看著江泠姝,出言詢問道:“可是有人與你說了什么?”
江泠姝搖頭,只道:“是兒臣想明白了,兒臣不僅僅是皇城中的公主,也是大堇的公主,黎庶百姓奉兒臣為公主,兒臣愿為黎庶百姓去和親。”
江存度望著眼前堅韌無畏的江泠姝,他沒想到,命運的齒輪轉來轉去,最終還是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上。
食樂從御書房內出來,他走到沈拾之旁邊停下。
“世子請回吧,此次由公主去往北地和親。”
沈拾之匆匆地來,又恍惚地離開,從皇宮出來的時候,他回身望了一眼高聳的宮門和城墻。
隔著一層雨簾,眼中的景物有些朦朧和失真,就像今天發生的一切,恍若夢一樣不真實。
沈拾之沒有回國公府,而是來到了昳芳院,大概因為下雨,今日昳芳院的客人并不多。
沈拾之來到瓊顏的雅閣。
瓊顏見沈拾之渾身濕透,連忙讓人弄來炭火、巾帕和姜茶。
沈拾之一邊用巾帕擦拭身上的雨水,一邊坐在小火爐前烤火。
“讓瓊顏姑娘見笑了。”沈拾之開口道。
瓊顏真的掩嘴笑了一下:“沈公子這般,確實難得一見。”
沈拾之望著炭火出神,只道:“今天確實難得……”
沈拾之的表現,讓瓊顏感到好奇:“沈公子可是有心事?”
沈拾之垂眸看著手邊的油紙傘,看到傘上清新淡雅的君影草,他腦中不禁浮現了那個在御書房外一閃而過的月藍色身影。
“今得一人贈傘,卻不知該如何報答。”沈拾之說道。
瓊顏也看向那把油紙傘,她想了想道:“或許贈傘之人,并未想要公子報答。”
沈拾之愣了愣,道:“你說得是……”
沈拾之的視線重新落回油紙傘上,傘上的君影草,讓他想起了一句古人之言,芝蘭生于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
沈拾之沉默了下來,只有眼中倒映的炭火,忽明忽暗地跳動著。
身上的衣衫差不多烤干了,沈拾之突然起身道:“我要離開了……”
瓊顏看著沈拾之,她總覺得沈拾之這句告別似有深意。
窗外的天色比之前透亮了一些,雨勢似乎是小了,瓊顏并未做挽留,她只道:“那便祝沈公子前路萬安。”
沈拾之從昳芳院出來,街上只零星飄著幾許雨絲,天上的云層薄了許多,雨云的間隙甚至有光束透了下來。
沈拾之望著天邊的光束,回想著今日這夢幻的一天。
之前朝中因和親之事僵持,他這個局外人,還曾猜想此事要怎么收場,結果不料,原來他也是局中人。
這京師之地,他原本就沒有什么可留戀的,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
御書房,江泠姝已經回去,江存度處理完奏折,從御書房出來。
看著外面放晴的天空,江存度突然對著食樂道:“你去查一查,今日的鈴玉殿可曾有人出去過。”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巧合,他才選定淮國公世子去和親,公主就改變了主意,江存度不得不多想。
食樂愣了一下,道:“奴才這就去查。”
“暗中查探,不要驚動公主。”江存度又囑咐了一句。
食樂去查鈴玉殿的事情,等他回來的時候,江存度已經在寢殿的軟榻上睡著了……
食樂放輕腳步,走到軟榻前,陛下雖然已經睡著,臉上的表情卻不見放松,像是仍然在思慮著什么,看起來很是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