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已是隆冬漸至。京中一場大雪悄然而至,萬物皆掩于白茫茫之中,遠處山影被素潔籠罩,枝頭積雪厚重,映得天幕越發明亮。
屋中暖意融融,香爐中焚著沉香摻白檀,裊裊升騰的煙氣氤氳暖香,蘇婉倚在軟榻上,手中捧著梅花紋銅暖爐,目光懶懶地落在窗外。
她素來畏寒,冬日愈發不愿動彈,這些日子多是程舒儀來尋她,偶爾蕭云瀾也會跟來。
一陣冷風卷進屋里,裹著碎雪,蕭云瀾掀開厚厚的門簾:“這鬼天氣,出門真是要人命!”程舒儀抖落肩頭的雪,笑道:“是冷,可你不也還是跟著我來了?”
程舒儀自那日踏秋宴后,便記掛著柳如霜的事情,尋了些京中年紀相仿的世家子弟,又與柳氏約好,為她安排了幾場相看會。柳如霜起初還應承著,但后來漸漸顯得興致寥寥,敷衍了事。
蘇婉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她們坐下,喚迎夏奉上熱茶,程舒儀捧著暖了暖手,又提起此事,嘆道:“柳如霜這樣年紀,才貌皆佳,挑來挑去卻挑不出個合適的,若再耽擱下去,怕是落得人言可畏。”
蘇婉聽著,輕輕撥弄香爐里的灰,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漫不經心道:“既是柳姑娘自己的事,旁人多費心也未必有用。不如隨她去,總有適合的機緣。”
蕭云瀾冷哼一聲:“這些日子我瞧著,她好得很,常在府里轉悠。若不是存了些別的念頭,我就把姓倒過來寫!”
話題不覺轉到年節籌備上。程舒儀輕嘆:“除夕將近,祭祖、年禮、年貨、除夕夜宴都得置辦,想想就頭痛。”
叁人又聊了些別的,蘇婉心不在焉,低頭看著香爐的煙氣飄散,她心中清楚,蕭允弘最近回府的日子確實少了許多,留宿軍中的日子愈發頻繁。
雖兩人相處時仍然親昵如常,但他不著痕跡的疏離,她感受得真切,曾經頻繁的情事,如今也明顯減少了。
蘇婉隱隱篤定與那柳如霜絕無干系,卻也不知這疏離究竟因何而起,她沒有問,也不愿問,兩人從無推心置腹的交談,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他的沉默亦有她無法窺探的理由。
蕭云瀾與程舒儀離去后,天色漸暗,風雪愈發密了。
外院傳來腳步聲時,蘇婉便知是蕭允弘歸來,她披上披風迎出門去,只見他踏雪而來,身影高挺而冷峻,籠罩在凜冽寒氣之中。
“夫君回來了。”她輕聲道,上前替他解下大氅,將肩上的積雪抖落。
蕭允弘唇角微揚,周身寒氣盡數散去,溫聲道:“外頭冷,快進去罷。”
晚間,屋內爐火燒得正旺,兩人熄燈上榻,二人一同進了被窩,蕭允弘將蘇婉從背后攬住,握住她的手,觸及冰涼的指尖,眉頭微蹙:“婉婉的手腳怎這般冷?”
說罷,他貼近幾分,又將她雙足夾入自己的腿間,炙熱的體溫傳來,蘇婉身體漸漸回暖,心頭似也被烘熱了一般,抬眸撞上他低垂的目光。
蕭允弘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將她抱得更緊些:“這些日子太忙,冷落了你,過幾日待我得了空,帶你去京郊的莊子小住,那有天然湯泉,祛寒極好。”
蘇婉聞言,略有些驚訝,隨即輕聲應下:“好。”她靠在他的懷中,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心中的不安似被驅散了幾分。
京郊玉笙苑依山臨水,隆冬景致別有一番風情,莊外溪流蜿蜒,清澈水面結了薄冰,岸邊竹林搖曳著滿枝積雪,輕風拂過,簌簌作響。
苑內飛檐翹角,青磚黛瓦,檐下掛著紅燈籠,回廊蜿蜒曲折,連通各處廳堂,廊下鋪著厚厚的氈毯,內庭種有幾株老梅,疏影橫斜間,紅梅點點,與白雪相映成趣。
蕭允弘牽著蘇婉,沿著長廊緩緩而行,寒風雖已被廊道阻擋,蘇婉依舊緊了緊披風,低聲問:“夫君,這莊子比我想象的要雅致許多,你可常來?”
蕭允弘低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揚,聲音低沉溫和:“不曾,今日帶你來,倒算初次。”
進入廳中,暖意襲來,卻見廳內竟已有兩道身影,那男子背身而立,著深青長袍,正是四皇子李玨,蘇婉目光微凝,瞬間明白了許多。
蕭允弘與李玨的不合,原不過做戲給外人看,從前除去李衍之事,李玨必然暗中相助。更甚者,或蕭允弘所為,不過借機替其行事。想來蕭允弘此行目的便是與李玨會面,而自己則被帶來掩人耳目罷了。
然蘇婉思緒翻涌之際,瞧見李玨身旁的女子,一襲鵝黃衣裙,眉目含羞而立,竟是葉忻然,蘇婉心頭一震,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急聲問道:“何時的事情?怎不曾同我說!”
葉忻然臉頰霎時漲得通紅,低聲囁嚅:“不過這幾個月……姐姐,我也是不知如何開口……”
蘇婉目光復雜,心中不禁暗嘆程舒儀眼光毒辣,想來賞秋宴那日,她便瞧出了端倪。
李玨含笑上前,拱手微禮:“夫人莫怪。”語罷,他目光轉向葉忻然,眸中盡是溫柔。
蕭允弘站在一旁,似早已知曉,輕聲解釋道:“夫人,我也是受人所托,暫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