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在院中好生歇了幾日,便接到太仆卿之女的踏秋宴邀請。本想推脫不去,轉念間憶起許久未見葉忻然,想著借此機會也能一聚,便應下了邀請。
是日,碧云臺早已是車馬往來,宴席布置在寬闊的草坪上,五彩錦席與帷帳錯落有致。
貴女們衣香鬢影,叁叁兩兩坐于席間,手持香茗談笑,或是在空地上斗紙鳶,笑語聲隨風散開,熱鬧非凡。
蘇婉剛在帳中坐定,便見一襲淺紫衣裙的女子款款而來,正是葉忻然。蘇婉起身迎了上去,兩人寒暄幾句,自是言笑不斷。
程舒儀在一旁打趣:“我看忻然你眉梢帶喜,面色紅潤,可是有什么開心事?”
葉忻然一頓,隨即含笑搖頭:“舒儀姐姐又打趣我,想來是最近吃胖了罷,倒叫你笑話?!?
叁人正言語間,帷帳一角掀開,蕭云瀾氣鼓鼓地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只色彩艷麗紙鳶走進帳中,臉上滿是不悅,程舒儀見狀,忙問道:“妹妹這是怎么了?”
蕭云瀾重重地將紙鳶放在幾案上,悶聲開口:“那柳如霜不過有些巧思,做了個雙層紙鳶,旁人便圍著她團團轉,有什么好神氣的!”
程舒儀聽罷,忍不住笑出聲來,輕聲問道:“好端端的,你與她計較什么?難不成是羨慕她的紙鳶比你高?”
蘇婉也不由莞爾,卻憶起上次壽宴之事,接話道:“小妹定不會胡亂與人置氣,今日這是為何,倒說來聽聽?!?
蕭云瀾語氣里滿是不平:“嫂嫂們有所不知!我看這柳氏接她來住,定是存了些旁人沒有的心思!”
她頓了頓,語氣壓低了了些:“前些日子,我路過靜觀堂,遠遠瞧見那柳如霜從門前離去。”
“等她走后,我便問了門口的小廝,他說大哥在里頭理事,那柳如霜是來送參湯的,結果大哥門都沒讓她進,便打發她走了?!?
蕭云瀾說著,冷哼一聲:“她倒是好笑,府中有嫂嫂在,這般關懷體貼的事,輪得到她來做?”
程舒儀與蘇婉聽罷,心中皆是驚訝,相視一眼,雖面上未顯,都覺這事頗有些意味深長。
程舒儀輕聲安慰道:“許是誤會罷了,無需太過在意,今日該玩便玩,不必為了旁人壞了心情。”
帳中只剩程舒儀與蘇婉,兩人沉吟片刻,程舒儀低聲說道:“云瀾雖性子直,但也未必看錯,這柳如霜倒真是膽大,連這樣的事也做得出來?!?
蘇婉眉頭微蹙,垂眸沉思,抿了一口茶,未再多言,程舒儀見她神色凝重,柔聲勸道:“妹妹莫要多想,往后多留意些便是。”
蘇婉聞言,微微點頭,蕭允弘從未與她提過納妾之事,若放在以前,她自然是無所謂,而兩人近來正是如膠似漆,蜜里調油,一時間倒真有些拿不準了。
左驍衛府內,士卒結束操練,蕭允弘正批閱公文,其中多是京畿地區的巡防記錄與突發事件的匯報,事務繁雜,牽涉廣泛。
趙晟快步走入,向蕭允弘行禮稟報:“將軍,上次吩咐一事,我已查明?!?
說罷,他便將書信呈上。蕭允弘接過,目光飛快地掃過字句,眉梢輕蹙,旋即恢復如常,語氣沉穩:“辛苦了,繼續順著查下去?!?
趙晟領命而退,蕭允弘垂眸望著案上的信件,指節輕輕敲擊桌面。
日近黃昏,蕭允弘回到內廳,屬下將一天的巡防與訓練總結呈上,他逐一查閱,詢問細節,待安排妥當后才披上外袍,回了鎮國公府。
耦園內一片靜謐,天色逐漸暗下,蘇婉尚未歸來,蕭允弘在屋內靜靜坐下,燭火未燃,半室陰影中只有他挺拔的身形顯得輪廓分明。
黑暗中,他思緒翻涌,在出征西南之前,便得到了確切的消息,父親尚在人世,一直被囚于敵營,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留父親性命,又為何隱瞞消息,若是普通俘虜,大可利用父親做要挾,然和談之際,對方竟未以此為籌碼。
存活將士作證了他的懷疑,軍中有人通敵,然線索寥寥,幾近斷絕。
后聽聞阿史那洵曾游走于商路,與京中往來密切,便將注意力轉向京中商戶,他調任左驍衛后,更是下令對出入城門的商隊嚴格盤查,但始終如同大海撈針。
直到那日蘇婉隨口提到秦繡坊使用西北特有的染料,他順便留了個心眼,命趙晟查探,未料竟真的發現了些端倪。
秦繡坊的貨物多涉及羊毛、特殊纖維與染料等西北產物,來往商隊的腳夫打著南地的名號,卻多是西北口音,如此這般掩飾…而那秦繡坊的掛名掌柜則是白氏遠方旁支,他自當順藤摸瓜繼續查下去,只怕與白宗儒脫不開干系,蘇父若事涉其中……
腳步聲自院外傳來,蘇婉推門而入,微光下見他身影隱沒在暗影中,不禁嚇了一跳,揚聲問道:“夫君怎不點燈火,黑燈瞎火要嚇人不成?”
蕭允弘未答,只起身走到她面前,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他低頭嗅著她身上淡雅的香氣,心頭沉重稍減,蘇婉見他沉默不語,稍有疑惑:“夫君,怎么了?”
蕭允弘斂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