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明,晨光透過薄霧灑在鎮國公府門前的石階上,映出一片朦朧的金輝。
蕭家一眾人早已齊聚門前,祖母陸氏站在眾人之前,身披淺灰披風,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茍,端莊威儀,卻難掩眼底的擔憂。
她注視著長孫,蕭允弘一身銀甲,戰袍外罩蟒紋披風,腰懸佩劍,風姿挺拔。甲胄在晨光下泛著冷冷的光芒,如一柄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
“允弘,戰場兇險,切莫輕敵,凡事以保全自身為重。縱有千般功業,也須平安歸來。”陸氏的聲音透著沉穩,末尾微微一頓,似是不易察覺的哽咽。
蕭允弘雙手作揖,鄭重道:“孫兒謹記祖母教誨,定不辱使命。”
話音落下,他翻身上馬,手中韁繩微動,戰馬嘶鳴,聲音響亮。
蕭允弘轉身回望眾人,目光微轉,最終落在蘇婉身上。她立于人群稍后,面容清雅素淡,鬢上只一枚白玉簪,素凈羅裙外罩淺青披帛,晨風輕拂,越發襯得人如蘭似玉。
蘇婉仰起臉,唇邊淺笑,與他四目相接。此時此景,她本無多感觸,卻因眾人送別的凝重氣氛而心頭微顫,一時竟有些恍惚。
蕭允弘的目光微頓,染上不易察覺的柔意,卻一瞬斂去,朝眾人拱手道:“家中一切拜托祖母與諸位親友。允弘此去,定不辱使命,平亂歸來!”
眾人齊聲應和:“世子爺保重!”
蕭允弘撥轉馬頭,揚起長鞭,清脆的鞭聲在晨光中回蕩。戰馬蹄聲鏗鏘,百余名親兵隨之策馬而出,隊伍整齊劃一,旌旗迎風獵獵。蕭允弘銀甲的身影在光霧間逐漸遠去,直至隱沒不見。
蘇婉靜立原地,望著漸遠的背影,晨風吹過她的發鬢,終是忍不住輕嘆一聲。
站在她身旁的程舒儀察覺她似有憂色,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慰道:“好妹妹,世子爺英勇非凡,必然平安歸來,你莫要太過憂心。”
蘇婉微微頷首,聲音柔和:“多謝姊姊關心,我無事。”
說罷,兩人緩緩沿著青石小道往回走,蘇婉稍稍舒展眉宇,望著滿園綠意漸濃,讓人不覺暢快幾分。
程舒儀輕挽著蘇婉的手臂,輕聲問道:“今日正巧有閑,前日我尋得幾樣好香材,想著與你一同試香,如何?”
蘇婉聞言,笑著回道:“自然極好。姊姊的手藝一向精妙,婉兒早便想討教了。”
程舒儀低頭輕笑,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你這人,偏會說好話,我不過是閑來打發時間,哪里算得上什么精妙手藝。”
秋月居內,程舒儀將一只檀木小匣推到蘇婉面前,微笑道:“這是新得的沉香末,香氣醇厚,你聞聞如何?”
蘇婉打開匣蓋,一縷幽香彌漫而出,溫潤沉靜,似山林幽泉。她細嗅片刻,輕聲道:“質地純凈,比尋常更為清雅。”
程舒儀點頭,又取來白玉碾缽,將檀木屑與揉碎的薔薇花瓣放入,仔細搗碎。
“薔薇汁須與檀木屑均勻調和,氣味才不會突兀。”程舒儀一邊解釋,一邊攏入沉香末輕搗。蘇婉亦挽袖,將龍腦晶石放入另一碾缽,輕輕碾成細粉。
不多時,兩人將香材調和完畢,程舒儀取來小模具,將香泥捏成丸狀,輕壓成形,整齊擺入托盤。
她正欲與蘇婉解釋后續晾曬方法,忽聽丫鬟掀簾,匆匆而入,臉上略帶焦急之色,福身道:“夫人,綢緞莊劉掌柜來信,供貨商突然提高原料價格,還揚言不從便斷貨,掌柜請您過去一趟。”
程舒儀略一凝神,放下手中的香丸,抬眸道:“好端端的,怎會生出此事?婉兒,咱們去看看。”蘇婉點頭,隨她一同起身,匆匆趕往延喜坊。
到了綢緞莊,劉掌柜早已候在門口,神色焦急,拱手行禮道:“夫人,事情棘手!南方供貨商與我們合作多年,此次南地蠶桑受災,原料緊缺。我先前雖有所預料,但他竟抬價叁成不說,還揚言不從便斷貨。可若不購入,現有訂單便無法交付,若購入,莊中的資金鏈必然吃緊。”
他說著,抬手一指店內,壓低聲音道:“如今人就在堂中,態度強硬得很。”說到最后,額角已滲出薄汗。
程舒儀略微沉吟,目光沉穩地看向劉掌柜:“賬上可還有余錢?先前的訂單定金已收多少?”
劉掌柜忙回道:“賬上雖尚有余銀,但若按此價購入,幾乎要全數用作原料,后續周轉必然吃緊。而現有訂單的定金……收了兩成左右。”
程舒儀輕輕頷首,與蘇婉對視一眼,眸色深沉,隨即兩人步入堂內。
堂中燈光映照,幾名商賈打扮的人坐在桌邊,帶頭的中年男子雙手抱胸,神態倨傲。見她們進來,他只稍稍抬眼,神情中透著淡淡的不屑。
程舒儀率先開口,面上堆笑倒:“這位掌柜,南地蠶桑大損,抬價我們并非不能理解,物以稀為貴,自是常理。但漲叁成之高,未免過于急功近利。況且我們合作多年,向來注重長遠商道,這般強硬,恐怕未必有益。”
那中年男子眼神輕蔑:“夫人這話說得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