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樣一個女人是怎么發出這么可怕的聲音的。
但隨即,一種更可怕的猜想闖進了她的腦子里。
木阿姨在罵誰?
腦海里浮現出木顏平靜的臉和瘦弱的背影,原本占領內心的畏懼被一股更加劇烈的擔憂徹底驅趕。
僵在原地的雙腿終于恢復了行動能力,安檸一步跨到門前,小小的拳頭狠狠砸在結實的防盜門上。
“木姐姐!木姐姐!”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聽不到回應安檸更加著急,一邊拍一邊喊。
“木姐姐,你在嗎?聽到應一聲!”
過了兩分鐘,還是沒人回應,就在安檸急得想跑下樓找媽媽來得時候,面前的防盜門吱呀一聲朝外打開,正好撞在她身上,好在對方力道不大,她隨著開門的方向往后退了一步,終于看清了開門的人。
黑發及肩的少女穿著一條印著淺金色花朵的白色無袖長裙,身姿柔弱,蒼白柔美的臉上,幽邃的眼眸黑白分明,她的眉眼微微垂著,嘴唇輕抿,臉上沒什么表情,看上去就像油畫上完美無缺的虛構少女,美得讓人心生憧憬,卻又缺乏生機,叫人產生距離感。
“木姐姐……”安檸喃喃道,眼睛在她身上來回看著,想要確認她有沒有受傷。
木顏像是沒注意到她的不安似的隨手關上身后的門,望著女孩瞪大的雙眼,“怎么了?”
而此時安檸終于確認了木顏完好無損,她鼻子一酸,不知怎么眼淚就下來了,胡亂擦了一把,“沒事就好,我還以為……”
木顏看著眼前流淚的女孩,想去掏紙給她擦眼淚,卻發現自己沒有口袋,想要哄她又覺得說什么都會讓她哭得更厲害,只能這么干站著,直到對方情緒恢復,笑著對她說,“我媽讓我喊你吃飯。”
安檸牽著木顏的手往樓下走,對方的手比她大一些,很軟卻很涼,指節處有硬硬的繭。她沒有提剛才屋里發生的事,她覺得好像無論自己怎么問都會讓木姐姐更為難。
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身后的人輕輕地拽了一下她的手。
安檸聽見木顏低低的聲音,像是嘆息,“不要告訴劉阿姨。”
“嗯。”她沒有回頭。
最后這場原本應該闔家歡樂的開學聚餐氣氛算不上愉快,安亞軍上夜班在廠里沒回來,飯桌上兩個小的沉默著啃排骨,劉佳靜左看看右看看,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經過,也沒有多問,只是不停的給木顏夾菜,讓她多吃點。
吃完晚飯,木顏在安檸的要求下陪她玩了一會,直到到了睡覺的時間,安檸還沒有一點想要收起玩具的意思,木顏停下了動作,“我該回去了。”
還在不停翻騰著玩具的小孩手上一頓,片刻后才抬起頭,剔透的淺棕色眼睛帶著一絲驚慌與不解,嘴上卻盡量偽裝的若無其事,“你能留下來陪我嗎?我不想自己一個人睡。”
這是個拙劣的謊言,安檸從四歲起就自己一個人睡了,從來沒有怕過。
她只是不想自己回去而已。
木顏望著女孩擔憂的眼睛,說不上是感動還是愧疚。
對于母親的精神問題,她和劉阿姨都已經習以為常,她也并不覺得自己如何悲慘,她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怨天尤人。
但眼前的孩子,卻是第一個真心實意為她擔心的人。
明明自己比她大那么多,還要她來操心,真是夠沒用的。
少女嘴角牽起一抹僵硬的淺笑,此時的她終于不再像個完美無缺的畫中人,而像個拙劣模仿著人類表情的精致人偶,她輕輕摸了摸女孩細軟的頭發,語氣溫柔,“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安檸最后還是沒能留下木顏,甚至連要送她到樓上的要求都被對方平靜的拒絕了。
木顏從外面關上了防盜門,安檸站在門口站了很久,跟只被人扔掉的幼犬似得。
劉佳靜踢拉著拖鞋走過來,拍了她腦袋一下,“別看了,再看門都瞪出洞了,趕緊睡覺去,明天還得上學。”
安檸默默往自己屋里走了兩步,又轉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母親,終于還是沒忍住,“媽,我想讓木姐姐搬過來跟我一起住,木阿姨她……”
“我知道,”劉佳靜打斷了女兒的話,看了她一眼又別過臉去,“但是不行,你木阿姨活著就剩這么點念想了,要是連你木姐姐也不在她身邊,她會活不下去的。”
“……”安檸是個早慧的孩子,知道生死是頂大的事,聽到母親這么說,便知道此事已沒有回轉的余地,也沒有再鬧脾氣,只是垂著腦袋往臥室走。
那天晚上,玩了一天無比疲倦的安檸很晚才睡著,腦子里翻來覆去的就只有那么一句話。
可是,難道木姐姐就不會難過了嗎?
小學開學的第一天,安檸第一次跟木顏走在了同一條上學的路上,一路上她都在問木顏小學跟幼兒園有什么不同。
安檸想既然自己沒辦法讓木姐姐離開木阿姨,那就只能多跟她親近,總不能跟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