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依舊是那種平淡的冷漠,沒有鄙夷沒有仇恨, 就好像折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但即使如此, 折花依然感覺喘不過氣,幾乎是竭力支撐著身體才沒直接軟在臺階上。
她想要笑,無論心里如何害怕, 在真正面對木顏的時候她始終不愿意露怯。
可無論她如何努力, 都擺不出平日里信手拈來無比熟練的營業式微笑, 最后也只是抽動了兩下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接過了木顏遞到面前的花。
“謝謝。”
面容冷艷的女人嘴角微勾,對她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越過她徑自走入了會場。
折花站在那好一會才找回知覺,艱難的挪動腳步往會場走。
她想自己沒有看錯,剛才木顏那雙幽深的黑瞳中滿是對她的嘲弄。
就像一只貓看著一只打扮華麗的耗子。
她想逃走,但她已經沒有退路。
因為她清楚,木顏這樣的人,不想搭理你的時候你把臉伸過去她都懶得打,但一旦真準備做點什么,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過她的報復。
還不如硬著頭皮上前去,即使那是個已知的陷阱。
當折花也從會場入口處進來時,會場里的大部分人都起立鼓掌。
雖然鐵樹這個第一和折花這個第二之間可能隔了整個三到十名的水平,但到底都是畫壇響當當的人物,加上長得好看,她們一起出現,自然是一件叫人興奮的事。
折花聽著那掌聲,感受著周圍人或艷羨或贊嘆的目光,這本是她最喜歡的東西,卻再也難以找回一點從前的愉快。
她的眼神一直落在前排那抹瘦弱的身影上,木顏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旁邊是各省畫聯的主席,劉為還在低聲跟她說著什么,神色很是客氣。
女人臉上表情冷淡,微微頷首表示回應。
那都是折花曾經可望不可求的東西,可她只是出現就已經全部得到了。
可她看上去并不在乎。
嫉妒從恐懼的深淵中掙扎出來,扭曲了折花那張還算清純的臉。
她總是如此。
明明擁有著別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天分,卻還是總擺出一副淡漠的模樣,好像那并不是多珍貴的東西一般。
她憑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她還活著?
廢物,廢物!這點事都辦不好嗎?
無論折花心中如何意難平,晚會還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持續下去。
畫壇晚會每年都會選出“年度最佳畫家”,而給他頒獎的,便是上一屆的年度最佳。
在鐵樹缺席的那些年里,這個年度最佳一直是有折花和排名第三的畫家輪流獲得,而上一屆的年度最佳恰恰是折花。
今晚的年度最佳依然沒有懸念。
折花看到排名第三的畫家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可以理解,因為今天晚上無論誰跟鐵樹站到一塊,都只有做陪襯的份。
她也不想上臺。
可主持人已經開始宣告獲獎詞了。
“六年前她憑借一幅《殘骸》驚艷整個畫壇,每個人都震驚于畫者高超的技巧和畫中濃烈的情緒,所有人都在猜測畫者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才能有如此驚為天人的創作。六年來,她一直以自己獨特的畫作獨領風騷,而今天,我們終于有幸一窺她的真容,她就是本屆晚會當之無愧的年度最佳畫家——鐵樹!”
裝飾華貴的會場中響起經久不衰的掌聲,而捧著獎杯的禮儀小姐已經走到主持人身側。
那位年輕的女主持人激動的滿臉通紅,似乎也很為能主持這場難得的頒獎儀式而驕傲,“下面,讓我們歡迎上一屆的年度最佳畫家折花為鐵樹頒獎!”
折花在眾人的注目中艱難地站起身,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往臺上走。
常年參加活動的經驗讓她即使在心情極為不好的情況下也能維持體面,所以沒有人能看出來她的腳步有多沉重。
那個在其他人看來金碧輝煌充滿了榮耀的頒獎臺,現在在她眼里跟斷頭臺差不多。
直到折花拿起禮儀小姐捧著的盒子中的金制獎杯,臺下坐著的木顏才施施然的站起走上臺。
隨著她那張在燈光照耀下更顯美麗的臉出現在舞臺上,底下又爆發出一陣喧天的掌聲。
記者們瘋狂的按動快門,這實在是很有紀念意義的一幕。
折花僵硬的微笑看著向自己款款走來的木顏,還沒等對方走到近前,她端著獎杯的手已經遠遠遞了出去。
大腦里的警報瘋狂奏響著,她現在只希望對方能老老實實的接過獎杯,說兩句客套話,結束這場雙方都不怎么愉快的頒獎。
但很明顯,對面那個難得露出笑容的女人跟她想得不一樣。
遞出去的獎杯并沒有被自己主人接過,木顏甚至沒多看那金光燦燦的東西一眼,只是走到頒獎臺前,在主持人詫異的眼神中,拿過了她手中的麥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