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顏直到摔在地上才明白過來,她沒顧得上去看那輛差點殺了自己的轎車一眼,而是驚慌地去摸安檸的臉。
剛才摔出去的時候,安檸把自己墊在了下面。
木顏只是擦傷了手臂,但女孩整個身子都重重的摔在了馬路邊。
“安檸,安檸!”木顏捧著女孩因為劇痛皺成一團的臉,手沾到了一些濕滑粘稠的液體。
她顫抖著抬起那只手,看到了上面殷紅的血。
血從女孩栗色的卷發中滲出來,流過她白凈的臉。
殘陽灑在那張稚嫩的臉上,像是一幅意境凄美的油畫。
不,不!
木顏下意識地想去按住傷口,卻又怕加重女孩的傷勢,一瞬間她好像又回到了數年前的那個下午。
安檸滿身是血的倒在她面前,而她除了痛苦毫無辦法。
耳邊響起嘶鳴,眼睛被血紅掩蓋,修剪整齊的指甲在手臂上抓出劃痕。
比起安檸,她才更像那個受傷的人。
就在她的意識要被恐懼吞噬的時候,一只溫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繼續傷害自己。
木顏怔愣著望過去,對上了女孩的笑臉。
明明疼得臉上肌肉都在不斷抽搐,但安檸還是努力的朝她笑著,聲音虛弱而溫柔,“我沒事,身上不疼,就是頭有點暈,別怕,叫救護車?!?
因為恐懼而幾乎喪失理智的女人就這么被安檸一句話喚了回來。
雙瞳從昏沉變回清明,她臉上又恢復了安檸熟識的冷漠理智,握住女孩的手,“嗯,我知道,你先不要說話也不要動?!?
木顏就這么抱著她打了120報了警,又給安檸爸媽打了電話,在等待救護車的時間里,女人隔一段時間就會捏一下她的手掌確認她的情況。
而安檸努力維持著意識的清醒,回應了她的每一次動作。
她其實很想睡過去,但又怕自己真睡過去讓木顏擔心。
父母就從家里趕了過來。
“寧寧!”
她聽見母親焦急的呼喚聲,沖眼含熱淚的媽媽眨了眨眼,要她放心。
救護車的嘯叫聲劃破了街道上的嘈雜聲響。
被抬進救護車的時候,安檸終于不得不放開了木顏的手。
這樣也好,因為她確實快撐不住了。
被戴上氧氣面罩前,她拉了拉媽媽的衣角,等對方轉過頭來,她一字一頓地說,“照看好木老師。”
她沒什么力氣了,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到。
但她知道她媽聽懂了,女人沖她重重點了點頭。
她這才放心地閉上眼,陷入了混沌的夢境。
她做了很長一個夢,有關于她和木顏的過去。
從安檸有記憶開始,木顏就已經出現了。
那時候的女孩還沒有現在這些鋒利的棱角,長得比普通孩子瘦小很多,臉上的表情總是落寞安靜,看上去楚楚可憐的。
但在年幼的她心里,木顏是女神一樣的存在。
能輕易的解出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題,不像其他的大孩子一樣對年紀小的孩子嗤之以鼻,隨手一揮就能畫出超級可愛的貓貓狗狗。
她覺得木顏很厲害也很漂亮,所以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這樣的木顏總是孤身一人。
她只恨自己沒法連跳幾級去陪木姐姐一起上學。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現木顏很脆弱的呢?
大概是從真正開始懂事的時候吧。
她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木顏為了救她劃傷了手臂,去診所包扎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站著,牽著木顏另一只手,一眨不眨地盯著看。
酒精棉球按在傷口上,女孩被醫生拉著的手臂幾不可查地顫了一下,被她牽著的手也不自覺地攥緊了她的手。
她的心跟著抖了一下。
她的目光順著那可怖的傷口一路向上,落在女孩緊皺的眉頭和抿成一條線的嘴唇上。
果然是很疼的吧?
她看著木顏困于痛苦卻更顯美麗的臉,想起自己幼兒園時撿到的那只翅膀受傷的小鳥。
又輕又軟,脆弱得要命,又不太理人,只有在自己給它上藥的時候,才會把頭蹭在自己掌心,又細又弱的叫。
就像現在的木姐姐,手指細軟,連抓疼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她的心里泛起一絲輕微的疼,只怨摔著的不是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自己一直以來的憧憬對象,看上去美麗而厲害的木顏,本身也只是個無比脆弱的個體。
她也怕疼,也不喜歡醫院。
她也需要別人的保護。
某些想法一旦轉變,人看事物的角度也就隨著轉變。
那種活在木顏庇護下什么也不去想的快樂時光,就像童話里的小人魚在結局化成一堆絢爛的泡沫一樣消失不見了。
她發現了更多殘忍的真相。
比如去找木顏的時候隔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