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趕路讓盧照鄰的身上頗有幾分疲憊。
想到此人不僅文采卓著,在阿菟身邊也已跟了七年之久,楊夫人看向這年輕人的目光便不免溫和了幾分。
媚娘在長安城中是有往來于宮中內(nèi)外的眼線的,在陛下病弱,將一部分政務(wù)委托給她后,便有了更多的門路,要想避開陛下的耳目將消息遞送入宮也不難。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偏偏要由她來送,顯然有些特殊。
盧照鄰點頭應(yīng)道:“公主說,此事她更相信由您來辦?!?
“我知道了?!睏罘蛉寺牭竭@話,便不免想到阿菟當(dāng)年將她請去洛陽的那一出,今日的這份委托也顯然是同樣的道理。
她在這幾日間,原本也有一個進(jìn)宮的場合。
確實是由她去轉(zhuǎn)告,最能確保沒有半分差池。
既然能有這樣的萬全之法,又何必非要干點冒險的事情呢。
她朝著盧照鄰叮囑:“你先在府中住下吧,若是有什么消息是皇后想要帶去給安定的,也好不必讓人多跑一趟。”
在兩日之后,楊夫人便入了宮。
她是被皇后邀請入宮參觀的。
大明宮的修繕與新建,從去年開始籌辦,到如今,這座位居于龍首原之上的宮殿,竟已有了一番嶄新的面貌。
所以劉仁軌告知于金法敏的理由并不算錯。
但大概,早在去年就已開始長駐熊津都督府的劉仁軌,僅從傳遞到他手邊的消息,還無法判斷出這是怎樣的一座浩大工程。
已于三四月出行的李清月也并未看到此地的樣子,只能有些猜測。
而今,這副實景便展現(xiàn)在了世人面前。
“哪怕明知道此地的宮殿地基和數(shù)座園林都是從二十八年前就開始動工的,從去年開始翻修擴(kuò)建的種種都有章法可依照,宮殿重修的建材也有不少是從萬年宮那頭運(yùn)來的,這個進(jìn)度還是……”
“還是好生驚人啊。”
楊夫人穿過丹鳳門北望之時,就難以避免地發(fā)出了這樣的一句感慨。
這座為闕樓所拱衛(wèi)的含元殿,乃是天子朝會所用的正殿,在當(dāng)年太宗皇帝為太上皇修建此地的時候,當(dāng)然是不可能修建的。
所以這是一座完完全全新修的大殿。
日光映照在這座異常宏偉的大殿之上,仿佛將這座俯瞰南山的宮闕裹挾在一團(tuán)金光之中,也讓人恍惚想起,這大明宮的“大明”二字,本就有“如日之升”的意思。
當(dāng)再往前走去的時候,就能看到那宛如龍盤之勢的三層高臺,連帶著有如龍尾垂落的坡道,將這座旭日之殿抬升而上。
有一瞬間,這用于官員上朝的巨大廣場與行道都好像沒那么空曠了。
她過了許久才從這種初見此地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忍不住朝著身旁的女兒問道:“近來長安城中沒有對這大興土木之事有所非議嗎?”
這座宮殿的規(guī)模已超過了她此前所見過的任何一座。
也因她畢竟經(jīng)歷過前朝,不得不擔(dān)心一番這等浩大工程在匆匆完工間造成的影響。
這顯然修建得太快了。從去年年末的地基到今年的忽起高臺殿堂,好像只是在一轉(zhuǎn)瞬間就完成的事情。
完全可以讓人猜到,若不是為了讓今年的夏日濕熱不會影響到陛下,這幾座宮殿應(yīng)該不用修建得如此之快。
武媚娘答道:“其實從去年開始真正要建的就是這座含元殿,陛下的寢宮紫宸殿,還有后頭太液池南岸的含涼殿,其余各處還是以整修為主,有些宮室還會在隨后增補(bǔ)。在全力征發(fā)各地勞工的情況下,倒也能完成。”
現(xiàn)在的大明宮,不,應(yīng)該說是被李治改名為蓬萊宮的新宮殿群,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其正式完工的時候。
在外朝部分已是一派雄渾壯闊景象,在后頭還有大片的缺漏。
但要說楊夫人的擔(dān)心倒也不無道理。
這瑤房玉室、金屋銀臺是否當(dāng)真如她所說的那么輕巧,不必多加言語。
洛陽糧倉之中的存糧以及長安常平倉的糧食,幾乎已隨著這次大興土木而消耗殆盡。
所幸,今年顯然是個豐收之年,再有兩三個月這筆虧空也就能填滿了。邊境的戰(zhàn)事也已是基本平息的狀態(tài),足夠讓蓬萊宮的修建集合大唐的財力。
也算是……天時都在幫助于陛下了。
武媚娘低聲,又多補(bǔ)充了一句:“西北鐵勒平定,突厥臣服,西南蠻夷歸順,東北百濟(jì)、高麗覆亡,陛下要做這盛世之君,自然也要有盛景來配。”
李治也想著能依靠搬入蓬萊宮中讓他的疾病好轉(zhuǎn),有些掃興的話就不必多說。
武媚娘隨即朝著周遭的侍從看去,立刻有乖覺的,將步輦給抬了過來,將皇后與榮國夫人各自邀請上轎,以便朝著后頭的內(nèi)朝行去。
正如她方才所說,順著含元殿所在的這條中軸線繼續(xù)往北去,一直行到將近的太液池邊,就是那新起的含涼殿。
過蓬萊殿后的長街,就已是后妃居所,這座含涼殿自然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