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這些此前歸屬于高麗、百濟的人,在其國家都被滅亡了的情況下,身處大唐境內(nèi)的不安全感必然讓他們清楚,他們必須找到一個依靠,才有可能站穩(wěn)腳跟。”
武媚娘思索了片刻,問道:“我記得他們是你在擊敗百濟叛軍和北上進攻高麗的時候俘獲的,在叛軍和高麗抵抗隊伍中他們都得算是將領(lǐng),現(xiàn)在將可堪為將之人送到我這里來打下手,你不覺得可惜?”
李清月?lián)u了搖頭,“我之前和道琛說,他是僧人之中最會打仗的,會打仗的人里最會講經(jīng)的,但真正的話是,要比作戰(zhàn)勇武,他比不過黑齒常之、沙叱相如,比起戰(zhàn)略,他也遠不如我和老師,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在一個更合適的地方發(fā)揮作用。”
武媚娘:“比如說……”
李清月答道:“比如說武僧!”
當(dāng)然,這不會在明面上表現(xiàn)出來,只會是百濟降將仰慕中原僧侶的佛學(xué)造詣,想要長住于長安洛陽等地鉆研佛理。
甚至能將百濟故地的佛教信眾給逐漸度化,而后將中原文化在學(xué)成之后帶回到熊津地界。
但實際上,他們也可以是一路特殊的軍隊,誰知道會不會在什么必要的時候就能發(fā)揮出效用。
就算不會真在某一天有此一用,也起碼能作為一批特殊的眼線。
“讓他們打仗,能發(fā)揮出這樣獨一無二的效果嗎?”
好像還真不行。
武媚娘思索了一番,笑道:“你現(xiàn)在越來越知道什么樣的人,該當(dāng)放在什么位置了。”
這句夸獎,和默許她的建議沒什么區(qū)別。
但這個將道琛安排在某間寺廟里的決定,當(dāng)然不能由皇后來做,而應(yīng)當(dāng)由道琛自己上呈奏表,或者直接參與到西明寺的住持選拔之中。
所以要讓此事落成,還需李清月讓道琛先開這個頭。
見女兒還真就順著她的話思考了下去,武媚娘提醒道:“行啦,也別什么事情都集中在一時,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大唐已到了瀕臨危難的時候,需要你這個九歲小孩來救國圖存。再這么操心勞神下去,小心未老先衰還長不高。”
“阿娘瞎說,”李清月說到這里,直接站了起來,“我早上起來的時候還量過身高的,我馬上就到五尺了!”
就差一點點了。
她的身量明顯要比同齡人高,等再過幾年,雖然不可能長到黑齒常之這種離譜身高,長成個身姿挺拔傲立的樣子總是沒問題的。
“行行行,你肯定能長。”武媚娘連忙招呼她坐回來,語氣柔和了不少:“我只是覺得……你太辛苦了一點。”
好像在阿菟當(dāng)年說出那個“雨”字開始,她就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童年。
武媚娘既覺女兒貼心,像是她的一只臂膀,又總覺得對她有幾分虧欠。
但看著她窩在自己身邊一如幼時,又將這份情緒很快拋在了腦后。
母女之間談何虧欠,不過是相互扶持而已。
“不辛苦,阿娘才辛苦。”李清月悶聲答道。
旁人看到的只是她如此好運,被陛下選作對抗王皇后和長孫無忌的皇后人選,又接連生下數(shù)位皇子,備受陛下寵愛信任。還在陛下的風(fēng)疾加重之后獲得了更大的權(quán)力。
但這其中一路走來的步步為營,讓她必須將自己的一些手腕脾性都收束在最合適的尺度之中,又何嘗能夠松懈半步。
當(dāng)她看到更為廣闊的天地繼續(xù)往上攀登的時候,還偏偏沒有多少可供參考的典范,只能自己一點點摸索。
李清月一邊見證著這些歷史,又如此慶幸,在自己的命已被保住的同時,也有了更多改變歷史的可能,能和阿娘一起走出一條更加光明的前路。
在這樣的腳踏實地兌現(xiàn)愿景面前,她怎么會覺得辛苦呢?
看看現(xiàn)在吧。
她還可以又無視掉李治的郁悶,仗著自己今日過生日的緣故再霸占一下阿娘的床呢!
反正她過段時間還要往自己的封地跑一趟的,阿耶就算吃醋也吃不了多久。
回家的安心加上生辰賀禮收了一籮筐,再加上新年新氣象,讓李清月這一覺睡得格外的好,當(dāng)她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人卻已很是清醒。
她轉(zhuǎn)頭一看,發(fā)覺阿娘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早就已起身了。在外頭的隔間點著一盞燭燈,點燈的桌案后頭,正是阿娘在翻閱批復(fù)面前的卷宗。
聽到動靜,她朝著李清月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醒了?要讓宮人把洗漱之物和早膳端上來嗎?”
“先不急先不急。”李清月答道。
現(xiàn)在其實還早呢,因為今日不舉辦朝會,說不定百官之中起來的都沒幾個。
倒是阿娘仗著身體好,當(dāng)真勤奮得可怕。
李清月看著眼前的畫面,忽然靈光一閃,直接就著母親那條長案后的空位坐了下來,將面前已經(jīng)被審批過的卷宗挪到了一邊,又從邊上翻出來了幾張信紙攤在了面前。
“你這是……?”
李清月從筆架上取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