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照鄰朝著他翻了個白眼,“要不是大都督想讓你在三四年后先考科舉出身,給自己積攢點名聲,說得好像你逃得過去一樣?!?
但當他將目光轉向這些名冊上的一個個名字時,又忽然覺得,自己確實該當盡快將其整理妥當。
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份戰功名錄。
也是一份——
熊津大都督與河南道府兵之間的聯系。
“你也別歇著了,幫著一起吧。我看我們還得想想辦法,怎么讓大都督手底下的文官多來幾個?!?
李清月往外走這一趟,乍看起來得了不少可用之才。
但再一細看,新投到麾下的幾乎都是武將。
雖然也沒指望公主能從新羅百濟高麗這些地方拉個謀士回來,但也不能文武不均衡到這個地步。
王勃一邊接過了盧照鄰遞過來的文書,一邊問道:“你覺得正常的情況下,像是我們這樣的人,是更愿意去親王府中做個典簽、修撰之類的職務,同時在國子學太學之中進修,還是成為熊津大都督的刀筆吏?”
盧照鄰遲疑了一瞬,“……若不知道公主是何種脾性,又有多少本事,恐怕還是前者。好在如今她有這份戰功在手,足可讓人知道,若要以功業起家,也能自熊津大都督府開始?!?
王勃:“所以你著急有什么用呢,以你我二人的本事,最應當做的其實是等到一個屬于公主的揚名場面,將其以詩文傳頌。比如說——長安的獻俘大會?!?
“不過有些可惜了,”他將筆一轉,按在指尖,順手朝著硯臺上蘸了蘸,朝著盧照鄰挑釁道,“你盧主簿還要去海州繼續找人呢,這個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吧?!?
盧照鄰一愣。
……
“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李清月往營帳外頭指了指,朝著澄心問道。
澄心側耳聽去,只聽到了一聲被拉長的“王子安——”。
“好像是,盧主簿的聲音。”澄心答道。
是盧照鄰在喊王勃的聲音。
只是在說到盧主簿三個字的時候,澄心語氣里還是稍有幾分微妙。
在李清月得到開府權限的時候,作為公主的近侍女官,澄心也同樣得到了一個官職,叫做記室參軍。
而這個官職,和主簿同品同階,就連所屬的部門也有些相似。
最特殊的例子,大約就是東晉時候,大司馬桓溫因賞識王珣、郗超二人,就是給王珣主簿的位置,郗超記室參軍的官職,足可見這個平起平坐。
可澄心總覺得,早先就被鄧王李元裕稱為“我之相如”的盧照鄰,在公主面前的地位也該當在自己之上,然而公主好像自有一番自己的評判標準。
李清月顯然也沒給她這個多想的機會。
她又聽了一會兒,忽然吩咐道:“這兩人既然如此有精神,可見還是要辦的事情不夠多。你去再給他們分一點事情干?!?
于是當第二日,青州刺史元神霽抵達軍營之時,就見到在熊津大都督府的隊伍里,那幾個武將是一個賽一個的精神,反而是一高一矮兩個文官看起來有些疲累,耷拉著腦袋。
這場面看起來還怪有意思的。
可想到自己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元神霽又連忙端正了面色,朝著安定公主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而后停在了距離她數步的位置,權當在此地做個見證。
此前大理寺卿元恪奉命持節河南道,巡查府兵功勛未曾落實之事。
別看他們出自同宗,也還是讓元神霽吃了好大一個官司。
就算因為這是府兵制度執行中的普遍情況,青州只是其中一地,元神霽并未被撤職查辦,也還是被扣了半年的俸祿。
又被勒令在高麗戰事結束前,務必將青州境內的府兵現狀盡數核查清楚,此前的渡海戰死之人也都必須明確陣亡犧牲情況。
但元神霽并不敢因此遷怒于安定公主。
縱然陛下還未將那個實封食邑與親王同階的詔令下達,給朝臣再帶來一番震撼,光是這個準許熊津大都督開府,在百濟故地募兵,就已經足夠驚人了。
更不用說,在數月之前,元神霽還收到了一封從洛陽元氏族地送來的信件。
在信中,族長提到了些與皇后殿下合作之事。
所以他不僅不能有任何一點對此的埋怨之心,還應當恭恭敬敬地替公主辦完這收尾之事。
只不過,他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說得出來。
當元神霽踏入這座軍營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闊別半年,讓他比起其他人更能清楚地感覺到此地的變化。
原先的府兵報道更像是一種按部就班的行動,但現在便不同了。
當先被召集起來的一批士卒,就如同當日他們站在寫有名字的木板前面一樣,還是那樣多的人數。
可就算這只是一個能讓李清月能將話傳入眾人耳中的數量,元神霽依然可以感覺到,這些真正經歷過戰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