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此同時還出現了兩個問題。
一個便是,那處糧倉在新羅剛剛遭逢王位更迭的情況下,會不會干脆選擇減少糧食儲備,以防有人將其奪取,而后武裝隊伍。
要是精心策劃了一場襲擊卻撲了個空,那他們所要起到的威懾作用也就蕩然無存了。
另一個是,在有兩個選擇的情況下選擇了簡單的那個,會不會被新羅人以為,這是大唐在從中避戰呢?
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給對方以教訓,孫仁師就絕不甘心出現這樣的情況。
若是時間尚多,他還能慢慢抉擇。
偏偏此刻已是月上中天,一片清光皎潔,他們若要劫糧,就在今夜!
他朝著周遭的船只看去,舉目四望之間,唐軍所用的海鶻戰船、樓船和艨艟斗艦,都在海上變成了一個個看不清的黑影,卻也像是一只只蟄伏在海面上的巨獸,昭示著一種無與倫比的威懾力。
而這又何嘗不是孫仁師的信心由來。
他咬了咬牙,出聲回道:“打王都附近的那個!”
他要將新羅人震懾住,讓他們絕不敢在高麗之戰期間干出拖后腿的舉動,所以,他要給他們一場足夠震撼的戰事!
“傳我號令——”
他話音響起的那一刻,主艦樓船的頂上燃起了熊熊火光,正是示意周遭船只備戰的信號。
也當即有傳令兵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跑了過來,快速地在這位主帥面前站定。
“海鶻、艨艟先發,奪取兄山江口船塢!”
“樓船壓陣,坐鎮江口!”
阿史那卓云朝著樓船之外望出去,就見數只小舟被從船上拋到了水中,負責傳令的士卒相繼登上小船。
而后只見得水面上一道道由船只行駛劃出的波紋,通向了每一條戰船。
但還沒等這些號令兵抵達,那些戰船就已經因為接收到了備戰信號,從原本的死寂一片變成了士卒腳步聲頻起。
那些海上巨獸都活了過來。
“參軍也請換身戰甲吧。”孫仁師給卓云指示了方向,自己則快步往樓船最頂層走去。
卓云沒有一點猶豫地找了件和她身量相仿的士卒盔甲套在了身上,又取來了一副弓箭。
等她做完這番準備,本應該平靜的海面已徹底動了起來。
先發的海鶻與艨艟都已辨明了方向,朝著孫仁師話中所說的兄山江口行去。
而她所在的這艘樓船,隨后開始了移動。
當卓云找上他的時候,孫仁師正比較著手中的羅盤和地圖,感慨著這羅盤的妙用。
這進攻港口的作戰,稍稍偏移出去一點方向,都可能要花費不少的時間將航線給掰回來,現在卻多了一層保險。
而此物就是在孫仁師出兵之前,由李清月交給了他。
雖然大都督說是由太史局所做,但孫仁師就是有種直覺,這大概還是她的所為。
聽見阿史那卓云的腳步聲,他回頭看去,問道:“你打算留守港口還是前往糧倉?”
“當然是去糧倉!”卓云不加考慮便答道,“難道我看起來像是會海戰的樣子嗎?”
孫仁師朗聲一笑,“好,那就跟緊我走。對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將笑意一收,“我們搶奪糧倉,不會影響到劉長史的安全吧?”
阿史那卓云雖然也有幾分擔心,但想到在她離開之前劉仁軌的告知,又果斷在此刻搖了搖頭,“不必擔心,長史心中有數。”
“那就好。”
孫仁師朝著前方還不見岸的黑夜看去,目光灼灼,“有這句保證,我就敢在那里大展拳腳了!”
樓船劈波斬浪而前,發出劃破長夜的水聲,又或者這其中還夾雜著海浪翻涌。
直到一刻鐘后,前方隱約出現了岸邊的輪廓。
但在樓船真正看清岸邊情況的時候,那頭的交鋒就已經先一步到來。
唐軍的先頭部隊已經到了!
新羅把守江口船塢的守衛只聽到了一陣夜間的異常動靜,就已經被一支船頭發出的巨型箭矢給撞下了望樓。
與之同來的,還有更多的重型箭矢,自四百步之外飛射而來,在一瞬間撕破了此地的平靜。
“敵襲!”
“敵——”
后頭的第二句呼喊沒能被及時發出。
只有箭矢破空的同時,號角聲在夜色之下響起,讓人匆忙趕來防衛。
可顯然,新羅對于海上敵人的戒備不足,讓他們根本沒想到在海域上設置足夠多的巡航船只,所以當唐軍的海鶻戰艦如履平地沖到那船塢之前的時候,他們已來不及了!
新羅以為周邊的海島小國盡數臣服于他們,而倭國只會先考慮解決百濟的問題、高麗則要和大唐作戰,于是在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面前,他們毫無疑問地反應慢了半拍。
或許這一出入侵江口的交戰,幾乎在發起攻勢的一瞬間就已經注定了結果。
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