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發兵泗沘城,為求穩妥而調走了更多的人離開任存山大寨,也就意味著,那頭的兵力是完全空虛的。
別說是傳聞之中北上熊津城的萬人,就算是四五千人,也足以拿下任存山了!
在他急于求證的目光之中,李清月并沒有給他什么不切實際的希望,她也相信,以劉仁軌和卓云的本事,足夠達成這個奇襲敵方大營的目標。
她回道:“不錯,他們往任存山去了。我們這邊都已分出了個勝負,最遲再有兩日,那邊也該當傳來好消息了。”
這一句噩耗出口,才真是將黑齒常之給打入了谷底。
哪怕他明知道鬼室福信此人的心胸狹隘,其實不足以支撐起匡扶社稷的大業,可敵我之分他還是明白的。
任存山營地乃是反叛軍的核心據點,一旦倭國發兵協助復國,他們要么南下接應,要么北上切斷百濟和新羅之間的糧道,堪稱進可攻退可守。
鬼室福信和即將回國的扶余豐,也是他們意圖復國的招牌。
倘若連他們都出了事,那恐怕真要完了!
而這位安定公主,好像沒必要同他一個階下囚說謊……
在他被人帶下去嚴加看管的時候,他的神情里還有著說不出的慘淡。
李清月望著他的背影,朝著劉仁愿說道:“我猜他是覺得,此前因為他們這些反叛軍的緣故,我唐軍還不能全據百濟領土,讓百濟子民猶有生存希望。如今連他們都成了階下囚,那百濟之人便只能為刀下魚肉了。”
“他倒確實是個可敬之人。”劉仁愿答道。
黑齒常之原本有希望從周遭再強行征發一批百姓協助作戰,讓其作為馬前卒,只要能沖上泗沘城,這些人做出的就是有效的犧牲。但在發覺百姓不情愿參戰后,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確實是自有一番底線在的。
可惜這樣的人,終究還是他們的敵人。
等等……
劉仁愿忽然想到了什么,發問:“公主是想收服此人為己用?”
李清月攤了攤手,“我的行為不是很明顯了嗎?”
“我能猜到劉將軍想同我說什么。”李清月抬手打斷了對方本欲出口的話,“這黑齒常之乃是百濟貴族,又是最先選擇掀起百濟復國之事的將領之一,就如同我阿耶輕信了阿史那賀魯會忠誠于大唐以致釀成惡果一般,若是對其貿然賦予信任,難保不會再生禍端。”
劉仁愿道:“不錯,我是這個意思。”
“可劉將軍別忘了,我與老師此番前來百濟,既是為了作為偏師支援高麗,也是為了讓百濟往后只為熊津都督府等五府,而非百濟故地。”李清月語氣篤定,“那么黑齒常之就并非百濟之人,而是我大唐子民,為何不可一用!”
黑齒常之的情況和西域那頭的大不相同。
阿史那賀魯投降大唐后,朝廷還指望用他來管轄西突厥之人,更因為西突厥內部部落勢力林立,需要將其扶持為一方首領。所以賀魯必須成長為西域一霸。
可百濟的領土就只有這么多,黑齒常之也不必被留在此地,而大可以跟隨她回返中原。
到了那個時候,他背后沒有相應的勢力可以依靠,反而更需要在大唐境內憑借戰功立足。
“只要百濟子民在我大唐統治之下民生安定,就不怕黑齒常之還有復國之心。當人都聚集不起來的時候,他又憑什么去復國呢?”
“說句玩笑話,黑齒也能刷成白齒的嘛。”
當然,這會兒還沒個靠譜的牙刷,是以剝開的楊柳枝上的木梳齒刷牙。
也就是李清月覺得這“晨嚼齒木”過于野蠻,這才自己折騰了馬尾加工出的毛刷,又讓孫思邈搞了點具有清潔效果的牙粉,勉強有了牙刷牙膏的雛形。
不過這黑白之分還是有的。
劉仁愿聞言當即失笑,“公主這個說法,真是……”
要是讓黑齒常之聽到,也不知道他會是何種想法。
他大概不會覺得自己的名字取得妙的。
李清月又正了正臉色,說道:“此外,我雖對此人有惜才之心,卻也知道一個道理。這些番邦小國之人,若不能真正意識到我大唐統率八方的實力,總有坐井觀天之想。”
“我們總得先讓他們認清楚敵我實力差距,輸個明白對吧?”
劉仁愿愣了一瞬,又旋即應道:“不錯,正如公主所言。”
公主沒對這些百濟士卒弄出什么圍而不攻、迫使投降的手段,而是干脆利落地以騎兵沖擊后營,斬斷黑齒常之的翻盤希望,本就不是個隨意發善心的人。
泗沘城周遭的百姓在她和劉仁軌抵達后便得到善待,歸根到底也還是要消弭掉此前叛亂的影響,加上都督府初立,必須以仁政待民。同樣不是隨便做出的決定。
可對于反叛勢力,總得先施以威服的!
“對了,到了白日,那些哨探應該也要回來了,讓趙文振去看管黑齒常之吧。”
劉仁愿:“……”
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