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公主的話中并無激揚振奮之意,他竟又為這一個“先”字而覺熱血沸騰,也當即領人離去。
公主早前跟他說過的話,好像還在耳邊。
她說,百濟反叛軍相比于大唐面對的其他敵人來說,就是個草臺班子。
之所以難以在時限內(nèi)攻破,一是因為黑齒常之確實有名將天分,二是占據(jù)了地形之利。
但他們的斥候水準,卻只能用磨刀石來形容。
那么這恰恰是一個最有利于他成長起來的環(huán)境。
能不能從中立功,當好她的親衛(wèi),就看他的表現(xiàn)了。
“他現(xiàn)在的樣子,哪里還看得出一點之前想跑的樣子。”張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李清月輕咳了一聲。
他連忙肅正了面色,“我這就去試探那兩人。”
“不,再等兩天。”李清月打斷了他的動作,“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而且……”
“讓他們再多做幾場法事吧。”
這既是為了讓他們再打消一點戒心,也是因為……
哎,百濟這地方對她來說人生地不熟的,一時之間上哪兒找這么好用的工具人啊。
這么看的話,她還真是和佛教挺有緣的。
而這個兩天的時間,正好方便她們這邊再做一件事。
在此期間,她送走了劉仁軌。
這當然不是將劉仁軌送回到中原去,而是將他送上了先前的那些海船上,由他帶領著這些海船北上,抵達熊津城以西的海域。
讓他到了那里后,等待李清月這邊傳來的消息,做出下一步的行動。
何為下一步的行動?
之前為了迷惑那些百濟叛軍,她是真的將相當一部分的人馬調(diào)度北上,前往熊津城了。
不過這些人的目的可不是要駐扎在那里,而是要讓這虛晃一槍,更不容易為人所察覺。
李靖在兵書之中記載的征討輔公佑例子里,他最后選擇在明知敵方結營牢固的情況下,趁著對方以為他不會去打這一場突襲戰(zhàn)的時候神兵天降,李清月如今也是這個想法。
她給那頭的百濟叛軍一個泗沘城中空虛的假象,但她可不只是滿足于將人誘騙出山。
比起分批將人啃下,還不如來個直搗老巢,再去試一試那營寨的堅固程度!
就看這一出置換,到底是誰更有本事了。
所以她要讓已經(jīng)北上熊津的大部隊直接經(jīng)由海路往南走,繞路登岸后直走任存山!
“公主當真確定,由我來督管這一路人馬?”
劉仁軌倒不是覺得擔負不起這個責任,實在是不太放心公主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既然傳聞之中已說公主避難熊津城,您也完全可以一道走。若是公主對此戰(zhàn)真有如此之高的興致,那便到時一并南下就是。”
為何非要讓自己置身于泗沘城的險境之中呢?
畢竟,此地的戍防情況雖然比外人能看到的要強一些,可也確實強得有限就是了。
他這最后一句沒有說出,卻并不難讓李清月聽出他話中的意思。
她一邊隨同老師順著山城一側(cè)的石階往下走去,一邊從容答道:“其實以老師的脾氣,若是真覺得我留在此地不妥的話,早已用更加強硬的手段將我攔下了,而不是還在征詢我的意見。”
劉仁軌一時語塞,不得不承認李清月這話說得對。
師徒數(shù)年,足夠他這個聰明學生摸清楚他的脾氣。
李清月繼續(xù)篤定地說道,“再說了,左驍衛(wèi)將軍留守泗沘城已有半年之久,在你我與他的交談中都不難聽出,他雖無戰(zhàn)場上的天縱才華,卻勝在一個腳踏實地,只怕這泗沘城的階梯有多少步,有多少塊石頭他都摸清了。而我留在此地,正可激勵士氣,豈不正是一出強強聯(lián)合。”
劉仁軌實在沒忍住,在聽到這句強強聯(lián)合的自吹自擂時笑了出來。
又想到此前安定公主能毫不猶豫地將一旁的新羅稱為“佞臣”,覺得她其實看待事物局面比誰都清楚,那說這一句“強強聯(lián)合”倒也沒錯。
“可你為何要將你的侍從也給分派到我這一路?”劉仁軌又問道。
在他剛開始教授李清月的時候,這孩子的身邊只有兩個隨從,一個唐璿一個阿史那卓云,相比于那些皇子已經(jīng)算少的了。
然而唐璿被委派去了梁州,哪怕劉仁軌知道這其中更像是某種策劃,對外還是得說,這是因為唐璿護衛(wèi)失當,這才被丟出去的。
現(xiàn)在又要將阿史那卓云給一并派遣到外頭,這聽起來多少有點不像樣。
就算她在離開洛陽的時候還帶上了幾個護衛(wèi),但那些人和卓云相比還是差了點身手。
可劉仁軌下一刻就聽到了一句不打草稿的瞎話:“這難道不是我對老師的一片孝敬關照之心嗎?”
李清月朝著劉仁軌的隨身配劍看了眼,又朝著他讓人牽在后頭的青海驄看了一眼。
仿佛是在說,我已為老師準備了武器和寶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