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軌無語了一瞬,開口答道,“從某些方面來說,你已經趕上了?!?
他反正是沒干過什么八歲參戰的事情。
但想想學生的成長速度過于驚人,迫使他也不得不多加研讀進學,倒也算是一種別樣的體驗了。
在陪同李清月回返入住營帳的路上,他想了想又多問了句,“公主覺得,那青州刺史會來阻攔你的行動嗎?”
折沖府兵駐地內的動靜,元神霽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
他此前便一度提防于劉仁軌寧可讓府兵生亂,也要將那封奏報給送出去,自然有自己的消息門路。
就算白日里因軍營戒嚴而不能確定里面的情況,此刻也該當知道了。
他會對公主意圖參戰抱有什么想法呢?
李清月卻只搖了搖頭,“您放心吧,他攔不住我的?!?
這是一句不需要見到元神霽的應對方法,都能猜到的事實。
當安定公主隨軍參戰的消息被反復宣告后,青州刺史若是想要在沒有皇命在手的情況下將她攔住,便等同于要跟這營地之中的一萬多名士卒為敵。
不錯,他確實有一部分兵權在手,可也遠不能和此相比。
他攔截個奏表還成,想攔截住參戰士卒的洪流,卻絕不可能。
“安定”這個名號的存在,對于不確定性最大的海航來說無疑是個吉兆。
而這還只是個最小的理由。
對于那些只希望能保障作戰前后權利的底層府兵來說,安定公主給了他們以承諾,若能隨同出征,等到回返之時便能和他們一一校對那木板上的姓名。
而對于稍有些追求的府兵來說,安定公主的存在,意味著高居廟堂的天子必定會對百濟一路分出一些注意,起碼也要保障他們的后續支援。
這是他們活命甚至立功的希望?。?
他們又怎么會允許,當安定公主已經表現出了強烈的隨軍意愿后,有人想要將她從中攔截下來!
在第二日登船出兵的那一刻,李清月的這一番猜測就得到了充分的驗證。
元神霽早在獲知安定公主出現在軍營里的那一刻,就已經驚得半個晚上沒睡好,飛快地轉動腦筋試圖想出個對策來。
然而他到此刻才反應過來抄錄名單另有所圖,也沒能對其作出攔阻,自然是已經晚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不想耽誤出戰時間的士卒,像是有序的潮水一般,涌向了那一艘艘的航船。
而其中那位安定公主,固然身著稍顯樸素的軍衣,卻依然被以一種眾星拱月的方式簇擁在其中,朝著主船護送而去。
元神霽那早已醞釀好的說辭,幾乎只來得及說出“公主”二字,就已經被淹沒在了其余聲響之中。
再翻不起一點風浪。
他能看到的,只是安定公主登臨大船后,像是想起來還有他這樣一個被丟在后頭的跳梁小丑,又行到了船尾甲板之上朝著他看了過來。
士卒已陸續登船,四周的腳步聲也已逐漸消失在了這一片海港之地。
或許還有零星的交談,也都被船艙的隔板給阻攔了大半。
以至于在這兩相對望間,反倒是沿岸的海風之聲最是響亮。
李清月忽然高聲喝道:“元刺史!”
元神霽凝眸望去。
正見長風將這位小公主身上的披風高高揚起。
她的下一句話也已在風中傳來,“折沖府校場之上的姓名木板,勞駕您多加看護了。另有兩封書信還在營地軍帳之中,也勞駕您為我送往京城!”
她遙遙揮了揮手,像是在表示致謝,轉頭就消失在了元神霽的視線之中。
可這位青州刺史絲毫也沒有因為這份“禮貌”而覺感動,更沒有慶幸于這位公主并未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他撕破臉皮,去說他此前阻止劉仁軌行動的事情,反而只覺一陣后背發涼。
書寫有姓名的木板成了他的看護對象,是不是也意味著,當安定公主隨同劉仁軌從百濟回返后,這些后續的軍功和陣亡將士的統計事宜也要落到他的頭上?
他在協助劉仁軌征發府兵的時候做得有多敷衍,到時候就得有多少麻煩。
這讓他很難不懷疑,安定公主正是要借此來給老師找回場子。
而那兩封書信,只怕就是給陛下和皇后的,這其中到底寫了些什么東西,對他而言同樣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若是在其中對他予以狀告,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什么結果,再加上沒能阻止公主參戰的辦事不利,兩罪并罰下來,天知道他還能不能保住他這青州刺史的位置。
旁人或許不在意于這樣的位置,可洛陽元氏卻需要啊……
元神霽握著手中的書信,陷入了天人交戰的糾結之中。
偏偏這是公主寫的信,他必須慎重對待。
要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他還為難劉仁軌做什么!
反正,那府兵制的實施情況,陛下也未必就會當即過問。反倒是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