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獲知,阿菟還是在李素筠來向她顯示騎術這才臨時加練后,更覺驚訝了。
要按她說的時間算的話,阿菟簡直是活脫脫一個馬術天才!
她學騎馬,才只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可在她身上已完全看不出一點行動生澀的影子,說她學了三四年,恐怕也有人相信的。
而在她隨同阿菟在馬場上跑了兩圈后,就見媚娘不知道何時也來到了此地,快馬趕了上來,在她的另一側并駕。
在她下意識地放慢了馬速,就成了個三人并行的聊天場合。
除了其中一位參與者的年紀實在有點小之外,畫面看起來還是很和諧的。
沒有李治在前,弘化公主的許多話也就能說了。
馬匹腳下踩著這片洛陽西苑中的草場,頭頂的春日暖陽照在人身上,當不必疾馳奔行的時候,倒是久違地讓人感到了幾分閑適。
又或者,這是因為身在李唐腹地,而不是隨時都會面臨危險的吐谷渾,才能讓她有這種感覺。
“你們有什么好擔心的,我看還是陛下更擔心,我會做出什么影響大唐聲譽的事情。”弘化再度開口的時候,話中還有幾分自嘲。
但將她夾在中間的母女倆都能聽得出,她現在的情緒,比起方才突然爆發那會兒,要好上太多了。
她甚至轉頭調侃道:“他有沒有說,要派多少人將我押送回去?”
武媚娘搖了搖頭,答道:“他沒說這個。他只說,吐火羅國那邊他會讓人出使,以確定吐蕃和大食的聯合是否確有其事。”
若是這一點能被證實,那么吐蕃的威脅性就應該再上一個臺階來看。自然也會隨即重視起吐谷渾和吐蕃的戰況。
然而弘化聽完只撇了撇嘴,“這話是你說的還是他說的?”
她又不是沒跟李治相處過,吐谷渾和大唐之間往來的國書也不少,再加上方才的那出交談,足夠讓她看出李治到底是個什么脾性的人。
要說他能在皇后的那番勸說之下收回怒氣,這點她信。這是一位天子原本就該當有的政治素養。
但要說他還能在跑馬兩圈的時間里,就連前往吐火羅調查的決定都做出來了……
呵,這話騙騙沒出過長安洛陽的貴女還行,騙她不成。
武媚娘一點也不介意被人揭穿了謊言,“這話是他說的還是我說的沒區別,這事情我能做主。”
支援吐谷渾的決定權在李治的手中,但這種無關痛癢的調研,她已有主持的權力。
不管這出調查能不能起到促成合作的效果,但起碼,這也是在爭取了。
弘化聽得出來媚娘這話中的意思,不由將手中的韁繩握緊了幾分。
這份從好友這里發出的關切和聲援,讓她原本混亂的情緒平和了一些。
也或許是因為媚娘此刻的氣場和她出口之時的氣定神閑,讓她也受到了某種感染。
又聽武媚娘接著說道:“你也不必覺得我這是在幫吐谷渾。陛下在去年就有意,于吐火羅處建立羈縻都護府,將早年間就逃亡到那里的波斯王子冊封為波斯州都督。算是在名義上再對對方做出一番支援。現在也不過是提前再去接洽一番罷了。”
弘化聞言低笑了一聲,“行吧,我知道你的意思。”
媚娘既然按照這種方法來說,那就是明擺著不想給她留有心理負擔。
她也不多糾結于此事就是了。
比起計較這個,她還不如想想,在回返吐谷渾后,她該如何繼續整頓內務,收攏軍隊,繼續和吐蕃周旋。
這才是對她來說直接面對的挑戰。
既然大唐暫時不可能對吐谷渾發起支援,除非到了能夠騰出手來,或者情況足夠危急的時候,那么,她其實也需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在這樣的思慮間,她稍有起色的心情又重新低落了下去,甚至在又行出了一段距離后,忽然問道:“媚娘,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將這個問題給問了出來,“我將我的次子和長女都送到帝都為質,陛下能否善待于他們?”
武媚娘頓時語氣嚴肅,“你這話不要隨便亂說。”
弘化眸光微垂,“我都說了,只是如果。”
可就算是對弘化公主還沒那么了解的李清月,都不難在此時聽出,這位初見之時便有一番豁達氣場的李唐公主,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分明是有托孤之意的。
因為她身在吐谷渾軍中,還并不只是以一個“王后”的身份存在,便根本無法保證,在和吐蕃的對戰中安然退出。
那就并不奇怪,她選擇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而這話中分明還有另外一重意思——
她不打算放棄爭取吐谷渾的地位,就算有了陛下的拒絕,也得繼續拼一把。
可事實上,以她李唐公主的身份,她就算是早日退到吐谷渾臨近鄯州的地界上,也絕不會有人對她加以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