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朝著那人多打量了一眼，“能被段長史覺得辦事妥帖，看來是有些真本事的，他叫什么名字？”

益州與洛陽之間的關(guān)系，隨著藥材和礦產(chǎn)往來勢必加深，那么除卻已在她圖謀之中的梁州，益州也算自己人的地方。

自己人的下屬，自然也是自己人！

若真是哪位人才流落到此地，等段寶元這邊的事情逐漸上手，合該往洛陽發(fā)展一下嘛。

唐璿答道：“他叫張柬之，表字孟將，乃是襄陽人士。”

李清月眸光一震。

若非她的目光并未與唐璿相對，她險些被人瞧出異樣來。

張柬之這個名字她并不陌生。

早前她和阿娘探討科舉制度的改進方向時，阿娘曾經(jīng)說過，若她能做這個執(zhí)政之人，勢必要對科舉選拔中過分嚴苛的答題形式進行改變。

在她說到這一點的時候，李清月還一度在腦海中閃過張柬之這個名字。

歷史上此人正是在六十多歲的年紀參與賢良方正科的選舉，卻險些因為答卷樣式不妥而落選，只因阿娘慧眼識珠，將他破格提拔，這才能從青城縣丞變成監(jiān)察御史。

而后又因狄仁杰和姚崇的推薦，一步步走到宰相的位置。

若只是如此，還能說是一出君臣佳話。

但也同樣是這個張柬之！

李唐對他棄而不用數(shù)十年，讓他只能窩居在邊境之地，他并不記恨。

武周令他青云直上問鼎相位，他卻募集眾人發(fā)動了神龍政變，以圖復辟李唐。

李清月想到這里，已不覺攥緊了面前的窗扇邊緣。

只是她又忽然想到了當日拿王文度得出的那個結(jié)論，也想到了她對李弘李賢該當糾正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她又倏爾松開了手。

這變化快得只在瞬息之間，甚至沒給別人以看出端倪的機會。

唐璿就已聽到李清月說道：“既然合用，段長史也不必覺得跨州借人是什么能力不足。”

“益州都督府情況復雜，各方勢力林立，為了段長史不必嘔心瀝血，以維系州中穩(wěn)定，倒不如對有才之人委以重任。”

“我看這個張柬之的頭發(fā)還挺茂密的，那就能者多勞吧。”

不知道是不是唐璿的錯覺，他覺得李清月在說到“頭發(fā)茂密”“能者多勞”的時候，語氣有幾分微妙。

可若細究她話中的內(nèi)容，誰也不能否認，這對于原本難以得到提拔的張柬之來說，簡直是個天賜良機。

李清月又強調(diào)道：“讓人跟段長史轉(zhuǎn)達我的意思吧。”

到底是讓張柬之這種人沒有出頭的機會，還是讓他發(fā)揮出自己的作用，李清月不會分不清楚，也不會做出意氣用事的舉動。

希望下一次收到益州這邊消息的時候，段寶元在得力下屬的支持下，能拿出一份足夠漂亮的答卷。

張柬之目送著安定公主登上了嘉陵江上的渡船，手握著唐璿替李清月起草的書信，對于唐璿臨別之時的幾句叮囑聽在耳中，心中還是不免閃過了一絲困惑。

他并未和安定公主有過真正的碰面，甚至一度和同僚將安定公主猜成是監(jiān)督廢太子李忠的使者，卻不知道為何還能多得到一份仕途上的保險。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在他回到益州州府見到了同在此地的同僚后，對方回問他。“你是有什么絕佳的文采？”

張柬之搖了搖頭。

“那你是有什么傲人的家世？”

張柬之當然也沒有。

若他有背景，便不會來到這里了。

同僚聞言翻了個白眼，“那你有什么好擔心的。我還羨慕你恰好領(lǐng)到了這樣一個差事，得到了安定公主的一句舉薦呢。”

“別看她年齡小，但有了這出入益州尋神醫(yī)之事，只要皇后不倒，她的地位必定非同小可。”

“公主年幼，喜惡難測，說不定就只是全憑喜好才有了這一出呢。”

他拍了拍張柬之的肩膀，“我要是你的話，與其擔心公主對段長史的這句交代其中有不妥之處，還不如祈禱公主回返的沿途諸事無礙。”

張柬之沉默了片刻，答道：“你說得對。與其庸人自擾，不如順其自然。”

李清月倒不知道這一段對話的發(fā)生。

對她來說，聽聞了張柬之的存在，給他安排上滿滿當當?shù)幕睿簿蛯⑷藪佋谀X后了。

當張柬之連帶著那些護衛(wèi)士卒回返益州成都的時候，她已順著嘉陵江水路而上，抵達了利州境內(nèi)。

想到要讓母親感受一下她的童年，李清月毫不猶豫地在嘉陵江沿岸的綿谷縣下船登岸，在此地的市集之中隨意閑逛。

利州羌人刺繡花布，好看，買！

青川茶餅，雖然還沒有后來的蒸茶制餅之法，聞來氣味青澀，但先買著總沒錯，買！

川北吊腳樓的陶土模型，買！

……

還有當?shù)氐睦涮裕烷L安的槐葉冷淘相比，更有純粹的米面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