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只能等她再長長個子再來了。
但還不等清月遺憾于此事,延嘉殿就已出現在面前了。
各司其職的宮人看起來走動頻頻,好似因這出皇后廢立的結果突然陷入了混亂,但若仔細看去便會發覺,因尚食、尚衣、尚藥、尚儀、尚寢、尚功六局的劃定,各處也不過是忙而不亂。
就比如說尚寢局,司設女官早已先到,讓人將主殿偏殿的寢具陳設籌備妥當,好讓這位新上位的皇后能將五皇子李弘與小皇子李賢給先安頓下來。
不錯,在廢王立武的尾聲,李賢雖還未滿周歲,但已被李治賜予了名字。
李弘的“弘”字,寄予的是道教讖緯之說,李賢的“賢”字,則更像是李治再為武皇后這里加上一道蓋棺定論的評價。
或許是因為懷有李賢之時,無論是李治還是武媚娘的處境都要比幾年前好上太多,以至于李賢雖是在拜謁昭陵的途中所生,體格上還是頗為康健。
清月隨同母親抵達之時,還隱約聽見他因周遭環境變化而發出的一陣有力哭喊。
但在重新被母親抱起,感覺到了熟悉的氣味,再被轉交給乳母之后,他又已安分了下來。
等候在一旁的尚服局司衣、司寶女官并隨行女史垂手站定一旁,未曾對這一出予以打擾。
當小皇子被安頓下來后,才見其中作為代表的女官走上前來,“皇后容稟,璽綬之物還需留待冊封大典呈上,宮中神寶符契文簿已盡數在此,交由殿下過目。”
“一應大典所用衣物,也已由尚服局趕制完成,均在此地了。如其中有何不妥之處,皇后可交代于我等盡快改制。”
她說是說的“有何不妥之處”,但這層層女史女官的把關,讓其中出差錯的概率降到了最低。
李清月也早將目光挪到了一旁的衣衫寶架上。
武德年間劃定的規章,皇后服為三等——袆衣、鞠衣與細釵禮衣。
現如今便是前兩者各有兩套,后者則有三套擺放在了她們面前。
之所以只先上呈這幾套,則是為了將其帶回重改少費些功夫。
與早前武媚娘以昭儀身份隨同李治行籍田禮所穿禮服不同,皇后袆衣之上的翚翟花紋以十二行為數。
以方今典范規章,這個十二正代表著皇后尊貴身份。
便如那細釵禮衣是頭上十二鈿,袆衣所對應的禮冠也是花釵十二樹。1
攢簇形如球狀的金釵,交織成了花釵之樹,在暮光與燭光交映里,泛著一層奪目的寶光。
以李清月目之所見,其雖名為花釵十二樹,但實際上只是大花十二而已,小花釵錯落其間,連帶著其余的金環金片金珠以及赤金博鬢,形成了整座頭冠。
哪怕還只是被擱置在漆盤之上,也不難想象,將其戴在頭上之時,會是何種樣子。
李清月忍不住拽了拽母親的衣袖,見她彎下腰來聽她說話,她便目光發亮地說道:“我想給阿娘戴這個。”
武媚娘讀懂了她話中的潛臺詞,“大典前?”
李清月點了點頭。
武媚娘故作沉吟,見女兒又想去拽拽衣袖,這才開口道,“可以倒是可以,但你可得當心了,別將它給戴歪了。”
李清月連忙應道:“那是當然!”
她又不是來添亂的,只是想做一個更有參與感的見證者罷了!
于是當皇后冊封大典到來的那一刻,在皇后殿中便出現了個堪稱古怪的場面。
早已袆衣禮服在身的皇后坐在妝臺之前,身邊擺著一架寬凳,在凳上站著個三尺還不到些的孩童,正以一副小大人一般的模樣打量著面前的母親。
在她的手中便托舉著那花釵十二樹后冠。
因冠上花釵顫動,讓人很難不擔心,她會將這沉重的頭冠給砸到地上去。
可端坐在她面前的皇后尚且神態從容,穩坐泰山,含笑看著女兒在此刻比劃的動作,其余人等除了小心在旁接應,防止那鳳冠落地,大約也沒什么可做的。
好在,前幾日小公主便連著捧過相同重量的物事,讓人相信她不會干出突然松手之事,多少讓人覺得安心一些。
何況,當她將這座花冠朝著面前梳理得宜的云鬢上擺去的時候,這位儀態雍容的皇后又忽然伸手扶住了女兒的臂膀,為的便是讓這座花冠愈發安穩地卡在了發髻之上。
這實在是一幕有些奇異的景象。
可不知為何,親眼見到這一幕的宮女竟不由屏氣凝神,只覺這其中并不僅僅是親子互動而已。
但突然之間的孩童出聲又打破了此刻的靜默,“好啦!沒有戴歪。”
李清月滿意地松開了手,當即就有宮女來將這發冠進一步固定妥當。
她還站在凳子上沒下去,便正能對上武媚娘朝著她看來的目光。
或許是因禮服在身,她現如今是以皇后身份統御六宮,她也并不需要再謹小慎微做事,在這抬眸間流轉的眸光中正有一番灼然光華。
那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