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能做什么呢?
她能做的不過是在十二月的中旬,已能在李治的面前穩健地行走,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出想要同去昭陵的向往。
是努力拽著母親,強硬地在隨行隊伍里多加幾位醫官穩婆,否則便用小孩子的伎倆耍賴。
是嫌棄車廂之中不夠軟,又讓人多添了幾床被褥。
是小心地留意著母親在經歷車馬顛簸后的神情。
是……
是只能被宮女牽著手,和李治一道站在臨時尋找的落腳地,聽著屋中昭儀產子的動靜。
母親終究還是在未抵九嵕山的半道上提前發動了。
哪怕這已經是她生的第三個孩子,按說會更容易一些,可生育之苦哪里是能用言語形容的。
清月更是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進出屋中的人端出更換的巾帕和血水,聽著屋中已經經由過隔斷還能聽到的慘呼。
李弘早就已經被帶了下去,是她非要賴著才留在此地的,可這種還無力做出改變的憋悶燒得她心中難受至極。
自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到如今,還沒到一整年。
但沒有哪一刻,讓她要比現在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她想要改變更多的東西,想要掌握更多的權力,并不只是因為她見到了自己的偶像,也不是因為她需要依靠于系統的功能延續自己的生命,而是因為——
她確實需要這樣的東西,才能保護住自己想保護的人!
早在見證了種種風云變遷后,她就已經成為這個時代的一份子了。
而與她關系最為緊密的,就是她的母親。
李治不會明白,他這個小女兒此刻在想的東西已經遠超出了她年齡的范疇。
他只能看到這個才學會走路不久的孩子,四平八穩地走到他的面前,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用帶著幾分顫抖的聲音說道:“阿娘,平安。”
她沒有哭出來,又用平復下來幾分的語氣鄭重其事地重復了一遍,“阿娘平安。”
李治沉默了良久,方才回道:“會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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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五年十二月,武昭儀于京師謁昭陵途中產下六皇子,母子平安。
永徽六年元月初一,李治拜謁昭陵祭拜太宗與文德皇后。武昭儀、安定公主、五皇子與六皇子也在其列。
永徽六年二月,李治召數位大臣至面前,問出了一個問題。
“朕有意冊立武昭儀為宸妃,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第24章
這不是一出正式的朝會, 而是只涉及了五位宰輔的小型議會。
但當“宸妃”二字說出的時候,依然有若一道驚雷砸下,使得滿座皆驚。
李治在將其說出口的時候, 甚至沒忘記同時將其提筆寫出來,像是唯恐諸人不知道他要說什么一般。
這足以看得出,他不是在與人說個笑話, 而是以一種端正嚴肅的口吻試圖與在場諸人商議。
可他這個議題真不簡單吶。
宸妃,好一個宸妃!
宸這個字, 何止不在“貴、淑、德、賢”四妃名號之中,其內涵也非同一般。
這是個時常用來指代紫薇或者帝王的稱號, 可如今竟是要被李治給用在妃嬪身上。
如此說來, 李治這是直接跳過了早前提議昭儀封妃之說,要在四妃名號之上再創一個更為隆重的名頭,專為武昭儀所設。
真是——
前所未有之事!
來濟與韓瑗相互過了個眼神, 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憂慮。
憑借著二人的敏銳都不難聽出,陛下開口之時, 充滿著來勢洶洶的意思。
此番忽然召集眾人議會,竟也未令太尉出席, 更顯出其鋒芒畢露。
細想之下又覺并不奇怪,武昭儀冒險隨同陛下祭拜昭陵,以求洗脫身份上的問題,更是為子嗣單薄的陛下又生下了一位小皇子。
此等行事,陛下怎能不為她所打動呢?
這也給了陛下提出晉位的契機。
但若當真放任李治行事, 讓他先借著去歲的籍田禮與關中水患一事除掉了柳奭, 再借著冊封武昭儀為宸妃取代王皇后和太子李忠的位置, 進而一步步蠶食,這禍事遲早會席卷朝堂, 隨后波及到他們頭上的。
所以哪怕明知去歲陛下便冷酷手段行事,時至今日也沒給中書令起復的機會,他們也依然必須對陛下的某些決定,做出必要的反對。
不過來濟到底是難以忘記去年的岐山之上夜觀山洪的景象,在陛下出口提出宸妃封號之時,先是怔楞了一瞬,反倒是另一頭,同樣被召集到此地來的尚書右仆射可沒那么多猶豫不猶豫的。
這不是別人,正是先帝顧命大臣之一的褚遂良。
尚書省左仆射于志寧年近七旬,對于陛下的種種決定已甚少干涉,全然抱著不聞不問的做派,哪頭也不靠著,右仆射褚遂良便等同于尚書省明表態度的長官。
李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