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娘并未做出反對,他便在宮人的攙扶下小心地在車中站了起來,用小手將窗扇給推開了一半。
此刻風向正好,在這窗扇半啟之間,并未將冷風自外頭灌入車內,而是讓外間愈加齊備的儀仗場面映入了李弘的眼睛里。
還有被母親縱容抱到窗口的小公主眼中。
武清月早前就發覺,她的視力變化情況很快,也遠比她認知之中嬰兒的視力強上不少。
此刻導駕的龍旗隊正在此時自后頭策馬往前,經過她們的窗口,就讓她看得清清楚楚。
十二名精銳騎兵分列兩側,從這一邊瞧見的,就是其中六面朱底玄邊的大旗!
旗上紋章以鎏金彩繪,好不風光。
“哇!”李弘當即驚呼出了聲。
今日日光不盛,但映照在勁卒甲胄之上,依然泛著一層銀金交錯的輝光,自旌旗招展的縫隙之間扎進人的眼睛里。
緊隨其后就位的引駕儀仗里,衛兵手持橫刀弓箭而過。
有薛仁貴那位統領指引,禁軍士卒早在各方車駕之前形成了一道攔阻屏障。
若有行刺之人想要混入其中,對車輿之上的貴人做出冒犯之舉,那是絕無可能。
更不用說,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大唐精兵!
哪怕是李弘這樣不知刀兵的孩童,都近乎于本能地感到,在這些士卒的身上有著一種奇異的精氣神,令人不由為之所懾。
像是……像是一把無形的利刃。
倘若他們的面前真有什么敵人,也絕不可能抗衡這大唐精銳。
“把頭縮回來些。有些人手已在前頭了,從此地瞧不見。”武媚娘出聲提醒,“你若真想看的話,等行在半道上休憩時候帶你去看。”
見李弘的腦袋被按了回來,她解釋道:“鼓吹樂隊和幡幢儀仗都已過去了,此番陛下不愿過分擾民,本當至少有百人的鼓吹樂隊,節省掉了一半。倒是留下了個和先帝一樣的習慣,在青龍白虎旗陣里,帶上了他的御馬。”
李唐宗室子弟大多擅騎射,李治的身體不算太好,也不影響這一點。
御馬自有專人看管,平日里只在馬場中走動,到了今日這樣的大陣仗,才有了出來展示風采的機會。
這好長一段話,以李弘的年齡其實不能全理解。
但他還認得幾個詞。
“馬……剛才那個?”李弘目光發亮。
“比剛才的要好得多,”武媚娘摸了摸他的腦袋,“只是你眼下還騎不得,還需先坐在馬車上了。”
一番連指帶比,加上說話,讓李弘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是騎不得……
他還太小了。
李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了看那車窗外坐于高頭大馬之上的騎兵,一看便知相差好大一截,頓時沮喪地垂下了腦袋。
可再一轉頭看向妹妹,他又覺得自己有些信心了。
怎么說,他也能比小妹早日騎上大馬才是!
他剛想到這里,忽聽一聲擂鼓重響,活似晴空一聲霹靂,驚得他連忙在車中坐好。
緊接著便聽到大鼓后頭跟著鐃鼓、小鼓之聲,長鳴橫吹齊響,形成了一片震天的鼓樂之聲。
那些經由專人操縱的馬匹,可不會在這等嘈雜聲響里搞出亂子。
隊列啟動的聲響發出,從開道的清游隊、白鷺車和騎兵衛隊開始,到后頭的陣仗車駕,盡數從朱雀門魚貫而出,朝著這長安城南邊的明德門方向行去。
沒有人以口令的方式指揮。
但在這一刻,此地已被一個聲音所統治——
啟程!
“將窗子關上吧。”武媚娘朝著侍女示意道。
眼見自己窺探外間的門戶要被關上,李弘連忙伸手擋在了那里,小聲抗議道:“要看。”
“看什么?”武媚娘笑了笑,將懷中的嬰孩早已撈回了平躺的狀態,“你一會兒只能看到路邊的墻。等出了城再說看看風景。”
武清月這才后知后覺地想到,是哦,唐代的城市和后世的不同。
除非他們能如鳥兒一般飛在長安城的上空,否則從車窗看到的只會是朱雀大街兩側的坊市圍墻。
在這寬數十丈的朱雀大街上,本當絡繹不絕的行人也早因天子儀仗出行,被清空了個干凈,暫時被阻遏在了里坊街巷之間。
所以此地并無沿街商鋪和圍觀民眾可言,只有高低秩序的圍擋,將一座座唐風樓閣、長安民居都給圈在了其中。
除非深入里坊之內,進入那以商業功能劃定的東市西市之內,才能見到種種市井風貌。
不過要武清月這個外來戶覺得,能看到點從坊市院墻上頭冒出來的飛檐瑞獸,也挺好的。
否則便像是現在這樣了,在車中之人瞧不見外頭是何種情況,只能聽到車輪、腳步、馬蹄的種種聲響里,朱雀門重重關閉,還是發出了一道巨響。
宮門合攏就像是一個信號,只在極短的時間里,開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