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跟談云舒認識以來,她就沒有見過談云舒有過這副模樣, 以前讀書的時候兩人還會被家里的長輩拿去做比較, 她總是會被說跳脫, 沒個大小姐的樣,而談云舒端莊秀雅,永遠得體,笑容和煦。
而現在,這人本來臉就過敏了而成了“陰陽臉”,明明離開電梯的時候都還好好的,結果現在臉看上去更嚴重了,怎么看都怎么可憐,但在沈映之看來還是滑稽更多些。
實在是沒見過談云舒這副模樣,她遠遠地就拿出了手機,開啟了錄像模式。
談云舒像是沒注意到好友的行為,她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一只手捏著口罩,一只手拿著方逾遞給她的紙巾。
方逾已經離開了好一會兒,她也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臉上的眼淚都被風吹干了,但眼睫還有一些濕潤,只是沒有在方逾跟前那樣夸張而已。
商場內沒有進來時那么多人,但周遭的一切都比她要有生命力,就連服裝店的塑料模特看上去都比她像個人。
其實方逾并沒有說什么難聽的話,說的全是她們過去那三年里的事實而已。
如果沒有那封請柬,當時的她也的確不會跟方逾在一起,在她這里,方逾從頭到尾都不在未來之列,她的被迫甚至連“苦衷”都算不上,因為她失去了什么呢?她分明是透過訂婚得到了一切。
可是親耳聽方逾說出來,以及最后被風偷聽去的那句“談不上原不原諒,已經不重要了”,感受卻是極其鮮明的痛苦,讓她只能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像是被釘在了六年前的柳城大學的花園。
她還記得那天陽光正好,風也輕柔。
以后她跟方逾真的兩清了。
意識到這點,談云舒艱難地呼吸著,她跟方逾之間,就連藕斷絲連都不再是了。
沈映之走到她面前就停下了錄像,她繞著談云舒轉了一圈,“嘖嘖”了兩聲:“給我轉一萬,可以買斷我的錄像,給我轉十萬,可以買斷我這張嘴,絕不外傳。”
談云舒的眼睫如蝴蝶翅膀扇動,沒有因為沈映之的玩笑話就開心起來,她現在就連開口都有些費力,但還是說:“映之,送我回去吧。”
沈映之收起自己這副模樣,抿了下唇,嘆息一聲:“好。”
幾分鐘后,轎車駛出商場的停車場,匯入了主干道。
談云舒在副駕駛坐著,她的腦袋靠著窗,視線都不能做到聚焦,繁華的夜景在她的眼里有著模糊的倒影。
可她自己卻迷失了方向。
前方紅燈還剩六十秒,沈映之轉頭看著她,沉吟了幾秒,還是說:“云舒,你要是有什么難過的,你可以說出來,也不需要我給你建議,你有個發泄的口子也行的啦。”
在沈家老太太壽宴上兩人吵了一架過后,就沒怎么再涉及到相關的話題了。
這話說完,談云舒沒什么反應,只是眨了下眼,一張姣好的面容上覆的全是愁云。
沈映之又說:“你看我以前還喜歡談戀愛的時候,我可不是事事都跟你講嗎?但你看看你現在這樣……”
“讓我自己緩緩吧。”談云舒的嘴唇動了動,說這幾個字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
沈映之:“行。”
她還是提醒道:“18號是郵輪慈善活動的第一天,你之后可不能再哭了,否則你頂著這張臉去參加活動,對你不利。”
“嗯,我知道。”
六十秒的時間很快就到,前方的車流動了起來。
談云舒降下車窗,把手伸出去了一點點,她由著風穿過自己的指縫,讓她手掌的溫度逐漸下降。
如今風依舊自由,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受到束縛,她有了選擇的權利,她有了談判的底氣。
但為什么就是高興不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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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逾這一夜睡得不怎么樣,她做了好幾個場景跳脫的夢,醒來時卻一個也不記得。
她的生物鐘已經固定了,七點左右就會起床。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跟平時的狀態無異,她依舊是選擇花幾分鐘給自己上妝打個底,以及空腹喝一杯美式。
果不其然,開完早會過后,又有同事說她怎么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困了。
方逾依舊是笑笑。
這周的時間還剩下今明兩天,熬過之后就是周末,又能好好地休息一下。
她在辦公室處理了一些文件過后,才有了些許的空閑來回昨晚的消息。
符霜昨晚在看見她那副樣子以后就在群里替她說了她很累的事情,現在方逾才翻著她們的聊天,該引用的引用,該回復的回復,最后還把自己跟薛奕的拍立得照片發到了群聊里。
聊到這里,她又跳到和薛奕的聊天記錄上,昨晚在電梯里她倆都沒聊完,她整個人就消失了。
方逾:【薛老師,抱歉,昨晚意念回復了。】
話題停在薛奕請教她怎么練字上面,覺得她寫的字真的很好看,還說自己的簽名看起來像兩個小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