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展昭的性命已無大憂,方思阮才有功夫去處理他的眼傷。她先是以清水沖洗下展昭眼中殘留的毒粉,流出的清水混雜著毒粉,一片渾濁,細細辨認過毒粉的種類后,才松了口氣。
這毒可解。
展昭的眼傷雖會使他盲上幾日,但只要敷上藥好好休息幾日,便不會有大礙。
方思阮忙不開,就囑咐李秋水前去搗草藥,她本以為她會冷言推辭,不料竟是乖乖聽話地去了,不消片刻,李秋水就帶回了搗爛的草藥。
方思阮確認無誤后就將青綠色的草藥敷在了展昭的眼上。
展昭陡然間驚醒,眼上一片清涼濕潤,彌漫著一陣草藥香氣,他努力睜開眼睛,視線里卻是朦朧一片,他看不清事物,只隱約望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方姑娘,是你嗎?”
她沉默不言,不知敢如何回答他。
李秋水倚在木門上靜靜地向這里望來,沉默不語。日光低垂,在青石磚地底暈染開一抹裊娜的人影
方思阮掰開展昭的手,一言不發,只將掉落的草藥重新敷好,又取來一條白巾蒙在他眼上,從前繞至后,最后在他腦后系上一個結,點了他胸前的兩大穴道,使他沉沉睡去。
這天白日依舊,直到夜色籠罩,晚飯過后,方思阮前去為展昭眼睛換藥。
剛踏入屋內,就聽到展昭的呢喃聲,她上前察看,見展昭滿面通紅,似是在發了熱病。
他在冰冷的溪水中不知浸泡了多久,發熱也是正常的。
但走近了些,就察覺出異樣,方思阮忽然回想起李秋水先前主動給展昭喂水,又思及她晚飯過后,就一個人回了自己房間,再也沒有出來。
方思阮頓覺不對,奔至李秋水屋前,破門而入,果然里頭沒有一人,追至半山腰處,終是將李秋水攔下。
方思阮忍不住質問:“你身上怎么會有這種藥?”
李秋水沉默不語,她從飄渺峰下來后,遇到不少貪圖她美色的人,更有下流之人竟對她下這種下三濫的藥,被她發現后她就將那人殺了,但卻從他身上搜到了這藏春散。
她那時想著,此藥雖下作,但用在下作之人身上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如果再遇到好色之徒,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們好好享受一番欲望難以紓解之苦。
卻不料今日卻會用在這上面。但既然做了,又何必去給自己找什么理由。
李秋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淡淡道:“師娘,你就讓我離開吧。”
方思阮沒有想到她竟會為了離開去找那個男人而使出這種招數,冷冷道:“這是我們門派里的事,與展昭無關,你何必將他拖下水。”
李秋水本想靠這藏春散藥倒展昭,拖住方思阮,她趁機逃走。
至于后面會發生何事
她先前試探了方思阮,見她看見展昭受傷那么緊張,對他也不像是無意的模樣。
這藏春散雖難解,卻也不是不能解,只是需要費上好些時間。
若是師娘選擇為他解藥,那她就趁中間這段時間出逃,但若是她真的與那她手里就有了她一個把柄,到時候威脅她,不愁她不放自己走。
李秋水眼含凄楚,她知曉自己犯下了大錯,但這錯又不得不犯,只道:“在這山間短短一月,我就已經難熬異常。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斷了對他的情思,但我做不到”
“你真要如此?”方思阮深深凝望著她,李秋水始終不語,她倏爾冷冷一笑,氣道,“好,你走罷!從今之后我不會再管你任何事。”
李秋水倏爾心生惶惶之意,眼前女子失望的眸光冷凝成冰,宛如飄渺峰上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一時間只覺頭昏腦脹,天地俱在眼前旋轉。恍然間,往昔飄渺峰上學武日常歷歷在目。
今日一去,情誼即斷,故人就此只當作古。
傷痛之情排山倒海般向她壓倒過來,是一種肝腸寸斷的疼痛,令她幾欲透不氣來。但隱隱地,在這種疼痛中卻又生出一種古怪的快感來,如心魔般始終縈繞在她心頭。
一切煩惱皆因貪嗔癡而起。
斷不了。
她斷不了。
她明知此行無路,卻依舊參透不過,哪怕是頭破血流也硬要去闖一下。
李秋水背影微頓,方思阮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或者說是看不透更加確切。
夜幕低垂,潺潺溪流間一團清冷的月影旁,兩道裊娜人影溪邊默立。一人面林,一人對溪,她們并未對視,但卻皆是心潮澎湃。
溪中的那道人影逐波般輕輕一晃,她微微垂下頭,方思阮只聽道李秋水悵悵的聲音回響在寂靜的夜空中,她低語道:“師娘,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師父”
話音剛落,溪中人影從腰間掏出了什么,白袖輕拂,秋風冰涼刺骨,一個白玉小瓷瓶凌空送入了方思阮手中,但李秋水始終沒有再回頭。
方思阮指腹在瓶身摩挲片刻才打開瓶塞,一陣薄荷的清涼香氣傳入鼻間,是藏春散的解藥。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