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老翁正在烤火取暖,聽到有人進廟,身體下意識的一顫,立刻轉過身來,索瑟不安地望過來,卻不料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容色艷麗的妙齡少女,身披雪色斗篷。
她掀落帽子,露出漆發(fā)云鬢,火光映照著秀顏,只覺艷色迫人,竟令這破落的小廟生出皎皎輝光。他雖已年邁,自忖見過美人不知何計,但仍為這少女的美貌呆了一呆。
方思阮微微一笑,極為禮貌道:“老伯,我能在這里休息一晚嗎?”
白發(fā)老翁見著少女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算起來,他的外孫女沒有比她大上多少,這大冬天的她一人在這荒郊野外出現(xiàn),心不由一軟,和善道:“當然可以,姑娘,天氣冷,你坐過來一起烤烤火吧?!?
方思阮靠近坐下,伸手烤了烤火。
白發(fā)老翁又從一旁抽出根長樹枝撥了撥篝火,從底層灰燼中扒拉出幾個散發(fā)著熱氣,表皮黑焦的芋頭來,又道:“姑娘,如果你不介意,吃個紅薯墊墊肚子吧?!?
芋頭剛烤熟,滾燙異常,僅靠手根本拿不住,白發(fā)老翁從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小張淡黃色的桑皮紙,隔紙撿起一個與芋頭遞給她。
方思阮謝過后接過芋頭,伸出兩根細白的手指,輕輕一撩,剝下焦黑的外皮,露出雪白的芋頭來,一口下去,軟糯香滑的口感在舌尖炸開。
她這一世的武功,練久了之后就漸漸擺脫了對于食物的依賴。她辟谷已久,但日遇到的這個老人和藹友善,所以她也沒有推拒。
這芋頭只以火烤,并未撒什么調料,但品出食材最原始的滋味,方思阮心情很好地與他話著家常:“老伯,你是陳州人士吧?陳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
白發(fā)老翁原本溫和的臉色在聽見“陳州”兩個字之后勃然變色,望著她的臉沉默許久,突然道:“陳州沒有什么好玩的,姑娘,你別再往前方走了”
方思阮察覺出他的不對勁,收斂起了笑意,問道:“這是為何?”
白發(fā)老翁神情凝重,卻一言不發(fā)。
方思阮望著他,又道:“這條官道只通向陳州,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玩,可不想白走這一趟。陳州不好玩,我就穿過陳州到相州玩,走回頭路就沒意思了?!?
白發(fā)老翁聽了她的話卻是急得坐不住了,欲言又止,他這時又仔細地端視著眼前少女,見她穿著打扮雖很是樸素,但云鬢間斜插著的一支金簪卻非凡品,觀其品貌,定是富貴人家才能養(yǎng)出的,就是不知為何她會一個人孤身來此游玩。
他嘆了口氣又勸道:“你一個女兒家去陳州太危險了”
此話一出,方思阮知曉他千方百計攔著自己前往陳州,定然另有隱情。
她已經吃完了手里的芋頭,理了理剝下來的焦黑外皮,丟入火堆中,指尖沾染上灰燼,方思阮取出手帕輕輕擦拭,歪著頭看那白發(fā)老翁,嗔道:“老伯,陳州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你這樣攔著我,我倒越想去瞧上一瞧?!?
“你這女子怎么怎么說都不聽,唉唉”白發(fā)老翁連連嘆氣,正所謂禍從口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關乎人命,不得有誤。
這陌生女子進陳州本與他無關,但看到這與他外孫女年齡相近的少女,就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孫女,頓時心如刀割,他的外孫女已經再親眼見這少女羊入虎口,他實在不忍。
白發(fā)老翁最終還是開了口。
陳州接連大旱三年,糧食顆粒無收,鬧起了饑荒,皇帝特派安樂侯龐昱來此賑災,卻沒有想到龐昱侵吞災銀,更是搜刮民脂民膏,貪圖享受,大修行館。
他貪好美色,更是命令手下人在陳州境內四處搜尋美人,老百姓深受其害。
方思阮微微皺起眉,她隱居大理,不理俗事已久,對于隔壁的大宋也只是略有耳聞,只知道現(xiàn)在的皇帝叫趙禎,還算是個寬厚和善的君主,旁的就再不知曉了,問道:“那當?shù)刂莞墓賳T沒有向上通報的嗎?”
白發(fā)老翁聞言搖頭嘆息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個安樂侯龐昱大有來頭,他的父親是當今太師龐吉,姐姐又是皇上最為寵愛的貴妃,陳州的那些官員又有哪個敢違背他的。因此,此事一直被瞞得嚴嚴實實的,可憐我陳州百姓”
說到最后,他竟悲傷地淌下了兩道淚水,似是有感而發(fā)。
方思阮微微一怔,緩緩道:“老伯,方才你聽見有人進來神情頗為不安,是有人在追你?”
白發(fā)老翁一呆,嘴唇翕動,猶豫地搖搖頭。
方思阮忽而手一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捏住了白發(fā)老翁的左腕,他驚詫不已,正欲掙脫,忽覺一道清涼的氣流自少女手中向她左腕渡人,流經四肢百骸,原本身體上酸疼之感一下子,神智也跟著一清。
他瞪圓了眼睛道:“姑娘你”
方思阮收回了手,從懷里掏出個小玉瓶遞給他,微微笑道:“老伯,這外傷就需你自己涂藥了。”
她剛進廟時就發(fā)覺他面色赤紅,神情委頓,顯然有傷在身。
白發(fā)老翁神情驚愕,他自己當了幾十年的